正是這一絲幾不可察的停頓,給了郭起一個絕妙的機會。
他目光如炬,看準破綻,手中雁翎刀快速揮過,瞬間在殺手肩上劃出一道血痕。
“唔....甚好。”朱鈺笑了笑,舉弓搭箭,拉滿弓弦,又射出一箭。
他本是風雅君子,又向來矜持清傲,這般看似“暗箭傷人”的事情若是擱在平日,他是斷斷做不出來的。
但是對方是殺手,一想到自己的恩師馮任卿死於此人劍下,朱鈺便恨不能立刻取了殺手的性命,為恩師報仇。
可是他不能,在取殺手性命之前,他更想知道,殺手為何要接連暗殺前朝舊臣,幕後究竟為何人指使,其中又有何苟且陰謀。
在沒有得到真相之前,他又怎會讓殺手輕易死去。
第二枝羽箭依舊被殺手避過,他肩上已經負傷,又要分心防備冷箭,一招一式裏顯然已不似方才那般無懈可擊。
朱鈺將弓箭還給了高馳,負手而立,含笑遙望遠處屋頂。
縱然殺手武功高過袁斌等人,卻始終是以一敵三,又久戰負傷,在場的所有人都認定,殺手被擒,隻是一時半刻之後的事。
而殺手也確實漸漸顯出頹勢。
這是收網的好時機。
高馳得到朱鈺允準後,自懷中取出一支鐵哨,連吹三個短音。
瓢潑雨聲也難以遮掩尖銳的哨聲,早已張網等待哨令的十來個錦衣衛齊齊躍上屋頂,分作東南西北四個方向,手中撐開一張大網。
大網是以玄鐵錘煆成細密柔韌的鐵絲之後所造,便是神兵利器亦難割斷。
黑沉沉的大網,眼看就要壓頂而來,袁斌大喝一聲“退”,與郭起韓淩三人一起收攏兵器,分散退開。
殺手自是不會束手就擒,大網尚未落下,他已騰空翻滾,自屋頂落到地麵。
然而腳下尚未站穩,隻覺烏雲壓頂,抬頭一看,竟又有一張大網向他罩來。
眼看已來不及躲避,就要成為網下獵物,卻在這緊要關頭,半空裏忽炸起一聲鞭響,一片煌煌燈火之中,不知從何處憑空閃現一道黑色人影。
那黑色人影手執長鞭,抖動如遊蛇,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將一幹張網的錦衣衛接連捆住再拎起,狠狠地摔向別處。
變故來得太快,哨聲又起,這次是兩短一長,在場的禁軍和錦衣衛立刻應聲而動,潮水般湧向那一黑一白兩道人影。
殺聲四起,羽箭橫飛,刀兵相接,傾刻間高手對決已演變成了混戰廝殺,煌煌燈火映照下,一黑一白兩道人影活似一對黑白無常,身形鬼魅,在人堆裏時隱時現。
有濃鬱的血腥氣在雨中彌散開來。
而唐越兒自聽到方才那乍然一聲鞭響,便已頭皮發麻,僵立當場。
過了半晌,她才反應過來。
三丈鞭!
她初到京城之後,聽聞京郊鵝兒山陶家莊慘案,心生嫉惡之情,前去暗殺罪魁禍首司禮監僉書太監馮升,卻中埋伏,雖未能殺了馮升,憑她的輕功也可全身而退。
正是這三丈鞭突然出現,奪下了她的兵器,阻截她逃離,令她身中毒箭,孤零零的死在郊外小廟裏,連自己的屍首都不曾看到最後一眼。
這真是仇人見麵,分外眼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