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爸因為已經轉業到地方,文革初期造反派曾多次到我家來鬧,貼大字報,抄家。每次軍區聽說消息,都立即派警衛戰士來維持秩序,製止造反派,理由是,這是軍區宿舍,不準胡鬧。
進入70年代後,省軍區又搬遷到新址,我們這個院子裏省軍區的現役幹部越來越少,後搬進來的都是從外地剛調進來臨時安置的幹部,還有就是像我家這樣轉業後還寄住的,所以,軍區對這個院子的管理越來越鬆,軍區門診部也搬走了,浴池也關門了,每年對大樓的修繕完全停止了,隻是殘存著每年冬季的取暖,還有個糧店維持著。後來糧店著了一把火燒掉了,這回徹底不管了。隻是每月派人來各家收房費。那時候房屋都是租賃形式的,連各家的桌椅板凳都是營俱,都算錢的,當然費用很低,每月大約就是幾元錢。可是因為軍區完全不再管理,也沒有任何修繕,居住條件越來越差,所以住戶們都很有意見,這點費用也不願意交,到後來整棟樓誰家都不交,隻剩我們一家交費,連收費員都不好意思收我家的錢了,但是我們家還是堅持一分不差地交費。這就是我爸爸媽媽的為人和做事原則。
但是,房子的情況越來越差,我們家住三樓,房蓋已經完全壞掉了,天一下雨屋子裏就漏,真是外麵下大雨,屋裏下小雨,外麵雨停了,屋裏還漏雨。後來我們家找爸爸單位來幫助修了一下,勉強維持下去。
1982年,媽媽因病去世,那一年我已經從下鄉的北大荒返城3年,正在讀大學三年級。那年爸爸單位分了一套33米的小房子,當時爸爸回雲南去叔叔家暫住一段時間,我抽空把新房子收拾出來,找了同宿舍的幾個同學把爸爸的東西搬過去。這邊大白樓上,姐姐和弟弟各住了一間屋。
軍區開始找我們家了。因為爸爸轉業已經快20年,而且一直在單位擔任主要領導,軍區認為我們家早都在地方上解決了房子,沒理由再住軍區的房子。軍區還派人到爸爸單位去找。但我們家的實際情況是,爸爸媽媽都在各自單位任領導多年,給單位的幹部職工解決住房問題無數,卻從來沒給自己考慮過。爸爸這次分配的房子是他離休後單位以“補差”的形式給解決的。所謂“補差”,是因為爸爸這個級別的幹部按當時規定有65米住房,如果有子女一起生活,按每人10米計算。我們家在軍區這邊,兩間房加起來32米,加爸爸單位分的35米,也就是爸爸自己的住房標準,我們三個子女都沒計算在內了。爸爸單位跟軍區的人說明了情況,他們也表示理解。
後來弟弟成家,有了孩子,還住在那裏,房子的狀況就更差了。經常停電停水,樓裏老鼠亂竄,冬天隻是維持鍋爐不凍,室溫最冷時隻有幾度。一直熬到整個大樓動遷,這已經是90年代的事了,全樓居民都動遷到河圖街的新樓,後來我去弟弟家,還碰到很多過去的鄰居。
大白樓的舊址上,蓋起一幢新樓,是省工商局的辦公樓。
每次回到哈爾濱,偶爾走過這裏,我都要環顧一番,試圖尋找我從兒時到青少年在這裏生活過的些許痕跡。而歲月之河已經帶走了一切,隻殘留著點點記憶的碎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