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姐姐越來越越喜歡逛街,越來越喜歡打扮,白天經常外出很長時間,弟弟幼兒園放假期間大姐姐外出就帶著他,我和姐姐在家裏,大姐姐鎖上一個屋子的門,讓我們呆在一個屋子裏。有一天大姐姐又帶著弟弟出了門,接近中午的時候,弟弟一個人回了家,他那時才剛5歲,從來沒讓他單獨出過門,我們非常驚奇,問:“你怎麼自己回來了?”弟弟哭著說:“我跟大姐姐到中央大街婦兒商店去,她不知道去看什麼東西,人多,我怎麼也找不到她,後來我就自己走回家了。”正說著,大姐姐急匆匆地跑了回來。一看到弟弟在家,不由分說,上來就重重地打了弟弟幾巴掌,邊打邊說:“你亂跑什麼你!嚇死我了!”弟弟大哭起來。大姐姐又嚇唬我們幾個:“告訴你們,不許亂說啊!”
從此後,大姐姐再出門,都是把弟弟鎖在屋子裏,讓他睡覺,然後再出去。有時候弟弟醒了她還沒回來,就在屋子裏哭叫。我們在這間屋子裏也進不去,幹著急。幾年後,大姐姐已經離開我們家很久了,弟弟偷偷告訴我一個秘密:那時候有一天他睡醒了,要小便,可是大姐姐還沒回來,門鎖了出不去。他哭叫半天也沒人開門,尿憋得不行,想尿地下或者盆裏吧,又怕大姐姐回來不願意,最後他把尿尿到一個洋鐵皮的大水壺裏。尿完他就又跑回床上躺著裝睡覺。一會大姐姐回來了,她每次回來都習慣性地捧起大水壺對著嘴“咕咚咕咚”喝一氣,弟弟嚇的用被蒙住頭,從被縫往外偷著看,隻見大姐姐喝完水後,把那壺水拎出去倒掉了。估計她喝完也覺出有點不對味兒,八成以為壺裏的水放時間長了有點壞了。
家裏買了台縫紉機,其實媽媽用不了幾次,我們都小,也不會用,這台縫紉機基本也是大姐姐用了。她那時想學繡花,弄了許多圖樣和彩線,天天用縫紉機繡花練手藝。
大姐姐還結交了一些年齡相仿的女朋友,經常來家裏玩,有一個姑娘叫馬麗珍的最常來。當時文革時期很盛行改名字,馬麗珍說她的爸爸也要給她姐倆改名字,給她改名叫“馬革”,給她妹妹馬麗霞改名叫“馬命”。她倆嫌太難聽,沒同意。
當時我叔叔從北京來信還跟爸爸商量要給我們兩家幾個孩子改名字,把中間那個字由原來的“立”改成“紅”。叔叔家那幾個孩子都改了,我們卻不太同意這個提議,後來我們家的孩子都沒改。
隨著文化大革命運動的深入,我們家受到的波及越來越嚴重了。爸爸媽媽每天回家談到的話題越來越沉重,當時各個單位都有“造反派”,這些“造反派”過去都是普通職工,現在他們組織起來,專門揪“走資本主義道路的當權派”,簡稱“走資派”。而各個單位過去的領導也就是“當權派”,都是“走資派”。因為運動的鋒芒已經指向了國家領導人,有一天我在街上看到一條寫在馬路上的大標語,內容就是打倒劉少奇。回家我問爸爸:“劉少奇不是國家主席嗎?為什麼要打倒他呀?”爸爸苦笑一下,沒有回答我。既然國家主席是最大的走資派,那麼各級領導都執行了他的路線,所以無一幸免都是走資派,圍繞如何對待這些走資派,造反派又發生了分化,比方說爸爸單位分成了“樓上團”和“樓下團”,一派保爸爸,打另一個單位主要領導;而另一派則支持那個領導,打擊爸爸。媽媽單位分成“大團”和“小團”,一派支持媽媽,一派打擊媽媽,兩派又都共同打擊另外兩個領導。哈軍工分成“山上派”和“山下派”,黑龍江省分成了“捍聯總”和“炮轟派”。全國都大亂起來。
有一天我放學回家,看見家門上和走廊裏都貼滿了白紙黑字的大字報大標語,寫著爸爸的名字,“揪出國民黨的殘渣餘孽!”“打倒混進黨內的走資派!”,我嚇呆了,不知怎麼辦才好。一會兒爸爸回來了,他一聲不吱,隻是一把一把地把這些標語都撕下來。
爸爸單位的造反派一次一次地來抄我們家。因為我們住在省軍區的宿舍,我們家隔壁就是軍區的通訊站,軍區一聽到消息就派戰士來製止,這樣反複多次。
1967年12月30日,剛滿10周歲的我自己定了一個學習計劃。
每天寫算術一個練習,寫語錄一條,要會背,會用,還要寫日記。
按時上學不要遲到。
每星期開一次鬥私批修會,互相爭(征)求意見,自我批評,嚴格要求自己。
不要成天玩,放學以後,吃完飯,就算算術,寫語錄,完了就玩,一般最多隻能玩4小時,沒有事的時候,可以聽收音機,看書報,關心國家大事。
本計劃1月1日開始執行
不遇特別事情一律不準破壞
堅決, 執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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