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十年一覺黃粱夢,夢醒驚覺今非昨(2 / 2)

大約了半個多時的話,爺爺顯得有些疲憊,又睡了過去。張慕癩給爺爺把被子掖牢,向陳二叔比了個手勢,雙雙退出病房。

醫院的花壇邊,綠草茵茵,鮮花怒放。張慕癩的心情卻不為這環境所動,聽了陳二叔一番解釋,登時怒不可遏。

原來,張慕癩爺爺家所在興安是一個人口近百萬的貧困縣,是贛省有名的革命老區。當地縣政府為招商引資、展經濟,未經批複就圈定了大片區域擬規劃為工業園區。並突破國家土地法紅線,非法拆除當地幾個村的幾千戶房屋卻無任何手續,上萬戶的村民被趕上樓,放棄農業生產,目前沒有生活來源,一些拒絕搬遷的村民房屋被強製斷水斷電。當地老百姓龍烈晨的父親由於被強製斷水斷電,在大冬看不見,摔倒致死,地方政府卻不管不問。

張慕癩的爺爺張殿元與龍烈晨的父親相交多年,得知老友被逼迫致死,不顧放療化療的病體各處奔波上訪無果,當地政府花言巧語加上恐嚇,光拖不處理事情,並幹預中級人民法院不準立案受理。在拆遷中得到實惠的個別人對於領頭上訪的張老爺子恨之入骨,在老人家亮出紅軍身份時不但不予以尊重,反而嗤之以鼻,硬老人家造假,冒充紅軍老戰士,還什麼每個老紅軍都得到過登記,為什麼多少年過去了你不登記,現在上訪鬧事又擺起老革命的架子,肯定是倚老賣老,耍無賴。爺爺哪裏受過這般侮辱,一股火攻心,病情加重,昏迷不醒。是鄉親們連夜把他抬上火車,送到省城最好的醫院來搶救,前幾才清醒。可這急救費用就把張慕癩給爺爺彙過來的錢用的一幹二淨,反倒欠了醫院大筆費用。

如果爺爺的老紅軍身份能得到證實,國家政策對健在的老紅軍醫藥費是全額報銷的。可惜張慕癩知道,當年和爺爺一起參加紅軍,一起長征的村裏人有7人,大部分都犧牲在長征途中,作為當年領著他們鬧紅的帶頭人,爺爺一直心存愧疚。革命勝利後以傷病為由早早從部隊複員回鄉隱姓埋名,過著悠閑的田園生活,隻是每年的清明必去烈士陵園祭奠。雖然爺爺嘴上從來不自己是老紅軍,可內心最大的自豪還是當年鬧過革命當過紅軍,現在這幫人不顧爺爺滿身傷疤,硬是憑空汙蔑,老人氣性又大,難怪會一病不起。

一個月後,張殿元老爺子終究因年事過高,肝病複,加上多種並症去世,享年95歲。回光返照之際,他從昏迷中清醒,攥著張慕癩的手,嘴裏哼著一熟悉的曲子。低下頭傾聽之際,老人漸漸停止了呼吸。

一送裏格紅軍

介支個下了山

秋風裏格細雨

介支個纏綿綿

山上裏格野鹿

聲聲哀號

樹樹裏格梧桐

葉呀葉落光

問一聲親人

紅軍啊

幾時裏格人馬

介支個再回山

……

當年戰爭條件艱苦,受傷後不能得到很好的治療,傷了腎脈,爺爺一輩子未娶,隻是在晚年收養了張慕癩。可是全村的人卻自地披麻戴孝來到省城,迎接老人的骨灰回鄉安葬,為他送終。冒著蒙蒙細雨,將爺爺安葬在村後關帝廟旁的山坡上,爺爺當年就是從這裏參加的紅軍,葉落歸根,他也希望安葬在這裏,盼望著能和無數革命老區的鄉親一樣,盼來當年的夥伴。

郎友諍,a縣土地拆遷辦主任,在與朋友喝酒後駕車回家途中刹車失靈,翻下山坡死亡;陳建寧,工業園區主承包商,兩日後在縣城萬山紅溫泉中心遊泳池溺水死亡;謝二平,龍家老爹所在紅勝村村委會主任,三日後家中無疾而終,護院的藏獒一同死亡,醫院解剖結果表明屬於心髒血管破裂導致內出血死亡。

七日後,爺爺頭七的日子,張慕癩帶著瓜果、糕點等供品又來到爺爺墓前,點上三注檀香,叩了九個響頭。隨即將茅台酒撒在墳前,中華香煙點燃放在墓碑上。

“爺爺,雖然你要求我不能恃技傷人,可有仇不報不是我的性格,那些傷害過你的人都得到了報應,我也就沒什麼可牽掛的了,這次一別,我去京都給你找個好孫媳婦,等來年的時候我們一起再來看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