曙色如劍般刺進黎明,太陽的光芒撕裂垂垂的雲層,將金華撒向人間。
深秋雖冷氣卻爽,靜沐暖陽的同時享受著秋風的輕撫,絕對是最愜意的享受之一。
車隊已經脫離了官道,不知從何處開始轉岔,也不知從何時,已經踏上一條山路。
山路整齊平坦,隨山勢而蜿蜒,自數個峽穀之中穿越而過,最終駛入江湖之中最優美的所在——
百裏忘憂,隻要能走到這個地方來,不說其中居住著的高臥先生,單憑這一路景色,就已經足夠讓人忘掉所有的煩惱。
當然,倘若這煩惱大到可以讓人無視這些峭立的山崖,這些欣榮的碧樹,這些清越的鳥鳴,那就另當別論。
倘若心有傷痕,這個世界怎麼會沒有缺憾?倘若眼有淚水,這個世界怎麼會美好?再怡人的風景,也無法改變一個人最深刻的心情。
——從他躺下去,躺倒在廢棄的院落中,躺倒在冰冷的青石之上,他整個人也就變得冰冷。
甚至讓秋天跟著他一齊冰冷,甚至讓整個世界跟著他一齊冰冷。
或許,隻有冰冷,才能成就一個最優秀的殺手,這冰冷並不是單指氣質,而是內心。
內心的冰冷才能鑄造最快最利的劍刃,隻有最快最利的劍刃才能在暗河的衝刷下長存。
小馬最長的沉默在數年前,那時候,他和一個穿戴很好看的小女孩捉迷藏,遭到了一生中最難忘的一次毒打,在破廟裏獨自****傷口的同時,他也在沉默。
這沉默並不是因為整個破廟隻有他一個人所以無話可說,而是真正的沉默,他什麼都沒有想,沒有去想自己為什麼不能和漂亮的小姑娘捉迷藏,為什要遭到小姑娘父母的毒打。
作為一個流浪兒,他很清楚,很多事情他並不用去想,但不代表他不明白,他那時候就已經發誓,絕不會去傷害愛自己的任何一個人,也絕不會讓自己愛的任何人受到任何傷害。
可是,此刻他卻給予了別人最沉重的打擊!
這人是愛著自己的,自己是愛著這人的。
小馬沒有談過戀愛,但是他清楚,清楚的知道自己的感覺,倘若你也像他一樣有十幾年流浪的經曆,也一定可以清晰的分辨出真與偽。
親手一刀刀插在趙琳的心上,也親手一刀刀插在自己的心上——
到底自己給與趙琳的,是不是傷害?自己所謂的保護,是不是真的保護?
他真的希望,趙琳可以自由自在的飛翔,就像蝴蝶,從不會被束縛,帶著人間最大的快樂,忘掉仇恨,忘掉不甘。
這也是他曾經最大的夢想。
可是,他當然也知道,這一切都已經成為幻想。
甚至,趙琳是不是真的能活下去,趙琳是不是真的能憑借仇恨而堅強。
倘若她遇到危險,倘若她傷心欲絕……
或許自己根本就沒有替她選擇的權力!
小馬顫抖著。
他已經數天沒有說過一句話。
他就像突然之間患了惡疾,已經瘦了一圈,已經變得憔悴。
為誰消得人憔悴?
誰也沒有理他,誰都知道理不動他。
有些圈子,除了自己走出來,沒有別人可以拉的動你。
車軲轆碾碎山穀的幽靜,山穀之前,筆墨大書“無憂”二字,字跡飽滿而狂狷,刻於堅厚的石碑。
可是石碑已經有了裂痕,被高手以內力震裂。
其實,山穀可以幽靜,卻絕不該寂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