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朱眼中似有懷念,道:“倘若真的是他,倘若他真的再次出手,我們絕沒有一絲贏的機會!而且,這人絕不會是他,因為任紅塵早已經厭倦,所以,他絕不會再殺一個人,也絕不會讓一個人找到他!”
小潔眼中已然發出了光:“這個任紅塵到底是怎樣一個人物?居然有這麼大的魔力!小姐,你想不想見一見?”
小姐淡淡道:“想,我想看一看,這個諸葛圖訓練出的殺手與我訓練出的殺手究竟有什麼區別!想看看他和夜行究竟有什麼區別!”
…………
奔出十餘裏,山路漸平,夜色四合,淒寒的夜裏秋蟬悲鳴,哀哀不已。
兩匹馬車已經停下,借著冷冷月色,依稀可見五人人垂手而立。
而六人之前,一座新墳已經壘成。
土丘低矮,完全配不上墓中人顯赫的身份與其雲天的豪情。
江湖人,來無出身,去無贅名,赤裸裸的來,赤裸裸的去,絕不留下半點牽念,包括他們一時顯著的名聲。
土丘無碑,無名。
而這座無碑低矮的墳塋,卻埋葬著江湖的一代豪俠。
連脾氣最不好的沙白都已經認可了這座墳塋,因為他知道,哪怕是自己,哪怕是夜明燭,哪怕是梅負雪,哪怕是流傳中的那些神話,他們的墳塋也會是一般的普通。
很多時候,很多江湖人都不知道自己追逐的到底是什麼,隻是,麵對不平他們憤然而起,麵對黑暗他們不顧生死。
“義”和“勇”或許是一種強大的江湖規則。
江湖不問出身,英雄不問歸暮。
沙白突然看著公孫祁道:“楚無常就是死在這娘們手裏!”
“這娘們”正是他身旁表情無憂無喜的趙琳。
趙琳本正當青春,正是一個女人一生中最美好的年紀。
她本來應該享有青春少女該有的春愁與情樂,可是現在她卻已經成為仇恨的奴隸。
她的臉上帶著一股淒然與絕望。
她已經沒有不甘,已經沒有對不公平命運的憤怒。
這種狀態或許可以叫做“認命”。
公孫祁頭也不回,看著低矮的墳塋,眼中唯悵然,淡淡道:“殺了她為楚無常報仇?”
沙白嗄聲道:“難道不應該?”
公孫祁道:“那麼誰去給洛陽鏢局上上下下幾百口人報仇?”
沙白道:“大先生用這卑鄙手段是他的事,我總不能眼睜睜看著楚無常白死!”
公孫祁道:“倘若這姑娘殺了你,你會希望有人替你報仇麼?倘若殺了我,我絕不會想去報仇。”
他繼續道:“你殺了這姑娘,絕不是對楚無常的尊重,而是對他的侮辱,楚無常就是楚無常,他能從潼關五老的手下活下來,他敢不顧家人性命與暗河為敵,他的一生就不該染上這姑娘的一滴血,你明白嗎?”
這幾句話很怪,卻很有道理。
豪俠,就一定有豪俠的風度與胸襟,死在強者手裏是活該,死在弱者手裏也隻能苦笑。
他死後,他的朋友兄弟卻為了他去淩弱,這絕不是對他的尊敬。
良久之後,公孫祁卻搖了搖頭,道:“楚無常已死,也許我們都不該替他做決斷,人是小馬救回來的,就讓他自己做決定好了。”
沙白眼中怒火未息,逼視著小馬:“我想,你會做個明智的決定。”
小馬冷冷看了他一眼,道:“我希望你記住一件事。”
沙白道:“什麼事?”
小馬道:“現在為止,我欠你的一個人情,已經全部還清,你救了我一次,我也已經救了你一次,所以我做什麼決定,你都已經沒有法子來幹涉。”
沙白的臉色漲紫,握緊拳頭道:“那又怎樣?”
小馬一字字道:“所以,我不會讓你們動她一根頭發,從今以後,絕不會!我也保證,絕不會讓她再做這樣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