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士教學的方法,和其他老師很是不同。”
“瑄王天資非凡,若用尋常辦法教導,恐怕拘束了他。”
於美人沉吟片刻,終於又開口:“我不過是個美人,又常在皇後身邊伺候,瑄兒往太後宮裏跑得太勤,恐怕不妥。”
“赤子娛親乃是至純至善之事,若等瑄王大些再去,卻是真的不妥了。想要孝敬,總是越早越好。”
林思宇說這番話,是冒了危險說的。
瑄王對她的“秘密”守口如瓶,她便遵從計劃,逐步引導他在兩宮和皇上麵前變著花樣刷存在感,又防著忌諱,用了各式淘氣來放鬆眾人的警惕,這一切要全然瞞著於美人是不可能的,她必須將這位“同盟軍”盡早拉過來,卻又不能過多暴露,將自己和瑄王置於危險境地。
她從後宮隻言片語的傳聞和與瑄王的交流中,知道這位美人素來安分,雖不甚受寵,卻也不被冷落,又因皇後信任,一個月裏,總能輪到幾日伴駕。其他方麵,能得到的信息卻是少之又少了。
她心裏其實沒有把握,皇後這位陪嫁丫鬟,忠心和野心哪樣能占上風,謹慎與智慧是否恰如其分。
她一直在尋找對於美人攤牌的時機和方法,不想機緣巧合應在了今日。
林思宇站在花園中,壓抑著心跳如鼓,靜候命運的宣判。
許久,才聽這美人用了極輕的聲音,幽幽地說:“有勞林學士費心了,隻是萬望能顧他周全。瑄兒若有個三長兩短,我可是活不成了。”
林思宇展了袖子,深深鞠躬:“臣謹記。”
林美人興衝衝來,靜悄悄走了。
林思宇背著手,站在梅樹前,久久未曾離去。
她正出著神,就聽見身後一陣雜亂的腳步聲,回頭一看,幾個太監正領著蕭凡往太後寢宮的方向走去。
看見思宇在此,蕭凡不由停下腳步。
他剛剛領了太後懿旨,進宮回話,卻聽傳旨的太監說,是凝慧公主終於醒了,想要見他。
自那夜凝慧舍身相救,蕭凡就無法再對她一片癡心置若罔聞,但要他將已經交付思宇的心轉到公主身上,卻也是萬難之事。
“可能是老天可憐我境遇艱難,才送我去西北冷靜躲避。”他苦笑著想。
凝慧醒來,他自然是高興的,誰知這麼不巧,剛進宮就遇見了思宇。
蕭凡不知該如何解釋,隻好拿出太後的旨意說事兒,他也知道以思宇的聰慧,不難猜到真相,所以躲著不敢正視她的眼睛。
但還是能看見她嘴角艱難地向上扯了扯,壓了聲音道:“去吧。”
這兩個字太過簡練,他知道,她這是真傷了心。
領路的太監就在身旁,蕭凡不敢多留,逃也似地離開。
終於來到太後宮中,蕭凡低頭跪在外間,足有一柱香的功夫,才聽到傳喚。
太後擯退左右,半晌沒有說話,房間裏安靜得詭異。
一位嬤嬤快步從偏廂走進來,在她身邊低聲耳語幾句。太後冷哼了一聲,緩緩道:“抬起頭來。”
蕭凡明白這是說他,忙依言抬頭,就見老太後臉色鐵青著,似要用眼神誅殺他一般。
“好大的膽子!”
私通公主乃是死罪,蕭凡不能辯解自己無辜,索性橫了心,聽天由命了。
“你還有什麼話說?”
太後不可能真的要聽他說什麼,這事兒也沒自己說話的份兒,哪怕是認罪,都擔著往公主身上潑髒水的可能,他隻能回道:“憑太後處置。”
太後冷笑道:“你真當我不敢殺你?”
蕭凡幹脆閉嘴,不再言語。
兩人僵持了一會兒,太後長歎了一口氣:“你去看看她吧。”
蕭凡謝過太後,正要隨嬤嬤往偏廂走,就聽見太後在背後說:“去了西北,就別再回來了。”
蕭凡轉身,恭敬地答了個“是”字,這才再次告辭。
偏廂裏,凝慧小小的一個人躺在被子裏,雖然隻露出蒼白的小臉,卻仍能看出瘦了不少,下巴都顯得格外尖了一些,見蕭凡進來,止不住的淚水就順著眼角滑落下來。
她重傷初醒,元氣不足,發聲還有些艱難:“不必跪了,你坐到我身邊來。”
蕭凡下意識回頭看嬤嬤,後者不動聲色地退了出去。
他隻好走到她床邊坐下。
凝慧的臉終於有了點血色,待要繼續說話,卻又提不起力氣,隻能眼淚汪汪地看著心上人。
這番梨花帶雨,楚楚可憐,將相識以來的一幕幕拉到了蕭凡麵前,堅冷的心便慢慢融化開。
他抬了手,理一理女孩兒鬢角的碎發,柔聲道:“你好好養傷,有什麼話,以後再說。”
凝慧點點頭,小聲卻堅定地說:“我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