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蛛網(2 / 2)

“你二人形狀親密,當我不知道嗎?年紀輕輕卻要走歧途,可對得起列祖列宗?”

他全身如入冰窖,半晌才回複一點力氣,輕聲問:“是卯?”

蕭易耐著性子,語重心長地勸慰:“我知道那林思宇麵貌姣好,對你也是真心,可此事為天理人倫所不容,你就算不為自己著想,這斷袖的名聲傳出去,他這一輩子也是要毀掉的,你可忍心?”

蕭凡盯著他:“那讓我去西北啊!遠遠離開他,豈不是更好?”

蕭易卻長歎一聲:“我縱然對林思宇有萬般不滿,但若不是她,你也難得有現在這個身份,此事算是天意吧!劍雨山莊需要一個人在皇宮走動,趁此機會將你送進去,一來可以減少你二人見麵的機會,二來,那位大人答應我,過兩年會送你個救駕之功,然後再去軍中領一營將士,不是比你在西北要晉升快些?”

蕭凡沒有說話。

這是第一次,他和蕭易真正成為同盟。

從那以後,他不敢再信任卯。

甚至,他也不敢再真正信任申和辰。

十二暗衛都是蕭易一手訓練出來的,他不敢將身家賭在他們身上,雖然,他們曾一起從死人堆裏殺出來。

也許他們是為他好,但劍雨山莊的少主不需要擅自做主的暗衛。

他又變得像初見思宇時那麼沉默冷淡。

林思宇從頭到尾沒有問過他為什麼。蕭凡以為,那是她的尊重和包容,卻不知思宇想的,是不忍觸動他為情所苦的內心。

思宇走了兩個月的時候,蕭凡照例去看田閣老,被老頭兒留下來喝酒,半酣時拉著他的手道:“孩子,與子同袍不一定是要在陣前並肩,我們隻能留在這裏幫他周旋,護得住濟寧百姓,才不負他!”

他知道那日老頭兒又破例上朝,祭出先皇金鞭要打太子,雖觸怒了龍顏,卻為濟寧爭來整整十萬兩工建銀子。

“十萬兩裏,總有兩三萬能到她手中,修牢那堤壩,秋天思宇就能回來啦!”老頭兒高興地說。

然而現在已經是冬天,她卻還沒回來。

他也曾寫信催促:“河防已經修建好,工部的大人說你早可以回來述職,為何還在濟寧待著?”

她卻回信說:“賑濟本是戶部的事務,若非我是閣老門生,他們怎麼肯給麵子,許我插手此事?若不將百姓過冬之事安頓好,我走了,恐怕老天又要收走多少人命!”

可是,這一留又得罪多少人?她的前程又艱難幾分?

罷了罷了,喜歡上這麼個人,無論艱難險阻,總是要陪她走下去的吧。

蕭凡睜開眼睛,對著雪天笑一笑,正準備離開,肩膀卻被人輕輕碰了一下。

轉身,是兩眼紅腫得如兔子一般的凝慧公主。

她身後沒有帶一個人。

蕭凡行了禮問了安,也不知道該說什麼,隻好靜靜等著她開口。

半晌,凝慧才小聲道:“我終究是等不到你了。”

她頓了頓,繼續說:“太後昨天叫我去,說已經定了,將我指給左相嫡孫左連玨,正月裏就成親。”

凝慧滿臉哀怨,蕭凡卻暗自長出一口氣。當然,無論是否與公主有私,他都沒什麼立場說話,隻能繼續垂手肅立著。

公主卻當他受了打擊,忍不住用帕子拂一拂他肩上的積雪。“你我之事,太後一直是不許的。皇家兒女,哪個能隨自己心意嫁娶,總是我自己犯傻,忘不掉你,如今,夢可是醒了。”

“我若嫁人,就不許自己對夫君三心二意,哪怕悄悄想你,也是天理不容。你這禦林軍若當得不痛快,找機會離開也好。他日娶妻生子,可也忘了我吧!”

蕭凡抬頭看她,女孩兒臉上是從未見過的成熟果毅。

前朝後宮從來都是一體,他焉能不知太後將凝慧嫁到左家,是高相對左相示好,隻是用一個女子的青春換來的短暫和平,又能維持幾天?一旦風雲有變,她該如何在左家自處?

蕭凡想到此處,不由對凝慧起了憐惜之心,安慰道:“公主是金枝玉葉,命格高貴,必定終身順遂。”

凝慧盯著他的眼睛,淒婉一笑:“你知道嗎,我常常在心裏罵你木頭木腦,總沒一句可心的話寬慰人心。這是你第一次好好和我說話,沒想到卻是告別。大概是老天垂憐,此生你我雖無夫妻緣分,有你這句話,也就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