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警官和同事們麵麵相覷了好一會兒,審訊的刑警才茫然地開口:“他說可能不是你幹的……”
武警官苦笑了一聲:“林海洋,你天台的監控我們都看見了,把錄像交出來吧。”
林海洋傻子一樣翕動了一下兒嘴唇兒,癔癔症症地說:“在我筆記本電腦裏。”
在林海洋的筆記本電腦裏,刑警提取了當日的錄像資料。出乎大家的意料,劉處並不是如劉太太說的那樣,是在天台墜樓的。所以天台上的錄像並沒有什麼用處。而一個被刻意擰到大頭朝下方向的攝像頭,拍下了十三層劉處墜樓的瞬間和兩隻屬於不同人的手。
劉太太和她表弟李歡很快歸案了。
事情其實挺簡單的,劉處自從離婚娶了小媳婦兒一直是把家交給新太太當的。在外麵摟錢也是交給媳婦兒的,劉太太跟他結婚不久,娘家就找來個風華正茂的“表弟”,姐弟倆親熱得很。起初劉處覺得有點兒別扭,後來看表弟是跟鄰居小姑娘談戀愛,所以往這兒走地勤,也就放鬆了警惕性。婚事兒不成,劉處還埋怨李歡,就算是被插足了,也應該是民事解決,不能去砸了人家的房子,傳出去對他影響不好。
劉太太為了這個還跟他吵過嘴。
一來二去的,劉處發現這“表弟”有事兒沒事兒還是常來他家,而且跟自己這小媳婦兒眉來眼去的。劉處也不傻,開始慢慢留心眼兒了,有錢藏外麵也不往回拿。
劉太太有所察覺,那天正和表弟在炕頭兒上商量,突然發現了個隱蔽的攝像頭。
倆人大駭之下,以為是劉處要捉奸成雙。
結果下午仨人攤牌,扭打了起來,混亂之中,這“姐弟倆”失手把劉處推出了窗戶。
嗯,他們倆也不是什麼姐弟,是一對兒年貌相當的青梅竹馬。
開頭兒也沒想過殺人誹謗什麼的,就是想著憑騙婚,弄套房。
案子稀裏嘩啦就破了。
林海洋被放出去的時候,連憐和蘇鑫在公安局門口兒已經等了小半天兒了。
看著林海洋一步步的走出來,連憐捂著嘴都哭了。
還是蘇鑫比較扛事兒,把自己這個倒黴師弟揪到了一邊兒,打開了個報紙包兒拿出來柚子葉兒沾了點兒鹽水,按給雞柳上番茄醬的密度,上上下下地給林海洋身上刷了一遍,一邊兒刷一邊兒說:“昨天晚上我跟連憐半夜才回來,你知道那仙姑多難約啊。我們倆排了一天一宿的隊,老太太看我們倆心誠,才破例給你看的八字兒,人家仙姑拿塔羅牌算了。說你能否極泰來,下一步是狗屎運,一夜暴富就在眼前啊。”
林海洋閉著眼給齁兒的直咳嗽:“蘇鑫,你這是擱了多少鹽啊?你醃鹹鴨蛋啊?”
蘇鑫極不耐煩:“躲什麼躲?為了弄這點兒玩意兒我們倆容易嗎?為了一夜暴富,這點兒苦你都不能吃?來,連憐!摁著他,刷咱就刷勻了!”
回家的路上,蘇鑫開車,軟香軟香的連憐和潮鹹潮鹹的林海洋情意綿綿地坐在後麵兒。
他們倆也沒說什麼話,隻是笑麼滋兒地互相看著,撒狗糧於無聲,境界可以說是很上檔次了。
看得蘇鑫都尷尬了,他想說:您二位這恩愛是不是回家再秀?又覺得師弟剛剛出來,不應該攔著人家小兩口幸福。
可是這倆人也太那個了,完全無視了蘇鑫的存在,拿他當空氣啊。
紅燈的間歇,蘇鑫瞟了一眼仙姑給他包柚子葉兒的報紙上,巨大醒目的紅色標題:《千年大計開發雄安》。他企圖沒話找話兒地試圖刷一下兒存在感:“哎,我說海洋,你老說你老家有地,你老家到底在哪兒啊?”
林海洋羞澀地笑一笑:“我老家啊,二十八線都排不上。河北省雄縣,也就是一個院兒的宅基地而已。哎,前兩天聽我爸說,好像有信兒要拆了!”
拆二代啊!
蘇鑫一腳急刹把車停住,他扭過頭,一臉諂媚:“海洋,咱還有富餘爸爸嗎!”
連憐的嘴張得都能放進去個拳頭了:“仙姑……太準了……”
後來,武警官陪著兒子去分局自首。因為武亮亮係未成年人,主觀惡意輕,犯罪後果不嚴重,有賠償意願,且得到了被害人林海洋的諒解,免於刑事處罰。
薛大媽依舊不搭理劉大爺,但是劉大爺臭不要臉地加入了廣場舞的行列,以六十五歲的飽滿精神狀態榮膺廣場舞表現最佳男神的美譽。在一堆大媽當中分外吃香,外號:黨代表。
但是劉大爺癡心不改,就追薛大媽一個人兒。
終於有一天,偶像公開戀情,破碎了一眾廣場舞大媽的粉紅少女心。
林海洋和連憐開始了甜蜜的戀愛。
電燈泡蘇鑫徹底淪為了隨爹入贅的拖油瓶。
深秋的一個傍晚,刷完鍋、洗完碗、擦完地、收拾完屋子的小白菜兒蘇鑫,係著四塊八一條的圍裙,穿著十塊錢三雙的拖鞋,晃裏晃蕩地溜達到天台上給花兒澆水。
他也得出來躲一會兒,屋裏那對兒實在太膩了,他看著羨慕嫉妒恨外加齁兒得慌。
天台依舊花草扶蘇,馥鬱繚繞:月季的花期長、菊花也飄香。
蘇鑫施施然走過去,彈了彈那顆號稱可以活二百歲的鐵樹,笑了笑,自言自語地說:“你什麼時候開花啊?開吧,開吧,開給他看看。也許你開花了,他就回來了吧……”
驀地,有個人的手從後麵握住了蘇鑫的手,這樣熟悉的味道,這樣熟悉的爪子,蘇鑫頓時僵住了。
他窘迫地看了看自己這身兒店小二的衣服跟老媽子的鞋,臉都紅透了,太丟人了!
他從來沒有這麼寒蠢地見過他!
他一定會嫌棄自己的!
下一秒,他聽到有個極熟悉的聲音在他耳邊吟吟調笑:“你見過鐵樹開花麼?鐵樹的花,很樸素的,像你這般,荊釵布裙,難掩天姿國色……“
蘇鑫回手掐住了那家夥的脖子,近距離看清了那張朝思暮想的臉孔,他張了張嘴,沒說出話,幾乎流出眼淚來。
此時,樓下的劉大爺正跟薛大媽坐在一塊兒聽相聲,郭德綱老師在說《西征夢》:話說布什總統三步並作兩步從白宮出來,一把握住了我的手,他說:“你咋才來捏……餓等你等地可慘咧……”
劉大爺握住了薛大媽的手。
這一次,薛大媽沒有掙脫開。
一陣秋風吹來,屋頂花園,枝葉搖曳,花香襲人。
中秋皓月,終照人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