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警官一臉凝重地看著蘇鑫、連憐以及林海洋。
他彬彬有禮地問:“我可以進去說嘛?”
蘇鑫叼著牙刷兒,果斷讓出了一條進去的路。
武警官簡略打量了一下兒他們的臨時住所,倒抽了一口涼氣。
雖然大概聽武亮亮說過連憐碰上的倒黴事兒,但是倒黴成這樣兒,還是挺出乎人意料之外的。
武警官咳嗽了兩聲,在屋裏轉了轉,然後大義凜然地……坐在了磚上。
蘇鑫啐掉了嘴裏的白沫,說了句:“對不起,稍等。”然後衝進了簡陋的洗手間。裏麵撲騰了兩聲,連憐在外麵喊:“別費事了,插不上!我給你看著呢,沒人進。”
蘇鑫在洗手間裏“操”了一聲,不知道在搗鼓著什麼。
武警官的嘴角挑了挑。
紮著圍裙的連憐有點兒手足無措,她勉強笑了笑,拿著一塊兒烤餅:“要不……您……嚐嚐……”
連憐不知道武警官來幹嘛,她也不知道他寶貝兒子這檔子事兒他知道了多少,連憐大概能算一討好型人格,對官麵兒總是怯怯的。
這一屋子人,隻有林海洋,定定地坐在輪椅上,抱著肩膀,冷冷地瞧著武警官。
武警官坐在林海洋的對麵兒,看著這個充滿敵意的小夥子,深深地吸了一口氣。
過了好一會兒,武警官斟字酌句地說:“我……昨天聽亮亮說了說你跟亮亮的事兒……”他說地很慢,所以顯得有點兒拗口。
脖子上圍著毛巾衝出來的蘇鑫一下子就愣了,這口氣,這表情,讓人實在拿不準,武警官知道的是什麼?是亮亮犯罪還是亮亮出櫃?他按了按褲衩的大口袋兒,又往前湊合了湊合。
林海洋麵無表情地盯著武警官:“哦?那你預備怎麼辦呢?”
武警官有點兒尷尬,他定了定神,很沉穩地說:“我……我看了看微信朋友圈兒的事兒,知道你做手術缺錢。我們家並不是特別富裕。我自己一個人帶著兒子,房子還要還月供。可是,我還是覺得你看病是最要緊的。如果把傷治好了,那麼什麼事兒都好說了不是麼?小林,這裏是十萬塊錢……”
林海洋並沒有接,隻是冷冷地瞧著他。
武警官尷尬地咳嗽了一聲:“我知道是不多,也不夠你這次的手術費。但是我也是剛剛知道這個事兒。一時間真是拿不出來那麼多,如果不夠,我還是會繼續湊的。”
林海洋冷笑了一聲:“要是我不接受呢?”
蘇鑫捂著嘴,輕輕地咳嗽了一聲。
連憐小心翼翼地拿腳碰了碰蘇鑫。
武警官臉色變得有點兒難看,他坐直了身子:“小林,你受傷,到了這個地步。我作為地區警官是十分同情的。但是你也要理解,這個案子迄今為止並沒有鎖定犯罪嫌疑人。現場留下的痕跡少得可憐。不足以鎖定某個特定的人。我們都傾向是流竄作案。這一點,我們內部案情分析會上,也是經過大家一致同意的。”
林海洋的臉騰地紅了:“你的意思是說你兒子是無辜的對嗎?可他承認了!他親口承認了!”
武警官正色道:“小林,別激動。你的心情我理解。但是亮亮沒有承認啊。我反複和他核對過你們的對話。亮亮什麼都沒有說。是你太難過了,所以對你們的談話產生了歧義。你好好回憶回憶,是不是這麼回事兒?沒關係,你是病人麼,思維一時有偏差,我們都理解。”
林海洋坐在輪椅上,氣得大口喘息:“你……那你來幹嘛?”
武警官認真地說:“我來向你表達一下兒鄰居的慰問。知道你手術缺錢,我也知道你和亮亮是好朋友。我代表我兒子,來幫助他的朋友度過難關。”
林海洋氣得頭上的青筋都暴起來了:“你走!我沒有你兒子這個朋友!我也不願意接受你們貓哭老鼠的好意!”
蘇鑫聽著不像話,走了過來:“武警官,你這麼說,我們就沒法接受了。我師弟今天還要住院手術,不如您先請回……我師弟的案情得算公事,咱們以後到您單位跟諸位辦案警官一起聊……”
武警官的臉色白了白。
連憐看了蘇鑫一眼,心裏給丫點了個讚,果然咬人的狗……平常也叫……
武警官並沒有站起來,他看了看蘇鑫和連憐,說:“昨天,朋友圈兒的文章,我也看了。作為你們的鄰居,我覺得這篇文章是完全罔顧事實的。純屬造謠生事,性質非常惡劣!如果你們報警,我們可以馬上立案。對相關的責任人進行審查訊問。”
連憐嘴張得老大:“這個破壞他人名譽的問題,不應該算民事自訴案嗎?”
武警官很認真地說:“我們國家有網絡誹謗罪。雖然這需要你們自訴,我們才能立案。但是如果情節特別嚴重的,像這篇文章這樣侮辱多人的,也可以對犯罪嫌疑人判處拘役到三年以下的有期徒刑。”說著他看向林海洋:“咱們都是街坊鄰居的,我知道這篇文章純屬捏造。小林啊,不如你拿了這個錢,先去把手術做好,我呢,就回去給你們把這個案子立了,盡快恢複你們幾個年輕人的名譽是要緊的。到時候,你身體也好了,名譽也恢複了,前程還是一片光明的……”
林海洋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如果……我不接你的錢,你就不會管這檔子造謠誹謗的事兒了是不是?”
武警官咳嗽了一聲:“話也不能這麼說。但是這種民事糾紛,不涉及國家安全和公眾形象的,立案的困難性還是存在的。”
林海洋恨恨地指著門口大吼一聲:“你走!”
武警官咳嗽了一聲,站了起來:“小林啊,你別激動。你心情不好,我非常理解,那麼我以後再來。”走到門口的時候,武警官突然回過了頭:“小林,講道理說,你被犯罪嫌疑人推倒已經是腰椎受傷之後的事情了。這次跌倒隻是你癱瘓的原因之一。你這個案子,犯罪嫌疑人就算歸案了,責任的輕重也不好厘清。刑案律師有的辯護。再退一步說,如果犯罪嫌疑人沒有成年,那麼更難定罪。所以最後判決如何,你能不能拿到民事賠償,都很難說。如果你這次手術成功,那麼到時候再看這個案子的惡劣程度,也降了好多個檔次。年輕人,你的心情我都理解,但是好多事兒,真的不可義氣用事啊。”正了正帽子,武警官說:“我還會再來的。祝你早日康複。”
看著這個滿臉忠厚、老奸巨猾家夥的背影兒,屋子裏的人都有點兒發愣。
連憐癔癔症症地說:“為什麼我覺得他說得還有點兒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