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卷 水晶球的預言(1 / 2)

北京,初冬,微雪

北風呼嘯百草寒,胡天八月即飛雪。

二十八歲的青年才俊林海洋穿著筆挺有型的呢子大衣,在一個優雅僻靜的四合院落門口有節奏地跳躍著。太冷了,他快凍上了。

郭德綱老師說得好:這年頭兒敢號稱有四合院兒的,基本在固安。

林海洋眯著眼睛往遠處看:這個地方一片荒涼,很少有三層以上的房子。說它是城鄉結合部都是高抬,各家的房屋建設顯然全是老鄉自己的想法兒,顏色百花齊放,層高百家爭鳴。

唯獨眼前這個獨門小院兒,青磚綠瓦、落落大方。門左邊兒種著兩米多高掛著彩燈的高仿聖誕鬆樹,右邊兒依稀看得出來疏落有致是幾顆南海觀世音座下移來有道行的紫竹。

這年頭兒最流行的就是混搭。

林海洋覺得,這地方兒也就從行政區劃上還能屬北京。開車到離這兒二十分鍾的時候,他就收到廊坊移動的短信提醒了。

看了看表,酉時快過了。也就是說英俊瀟灑人模狗樣的林海洋衣著筆挺而單薄地杵在京郊當小白菜兒已經好一會兒了。小夥子一貫捯飭地挺精神,無時無刻不把自己按照一個都市白領的形象要求,上衣一定掐腰合身,褲子一定兜襠夾腚,精英什麼樣兒他什麼樣兒,不能有一點兒走跡。

於是,站在這個寬闊泊油路邊兒就是土路,斑禿綠化帶間隔露著大坑的地方兒,林海洋顯得格格不入地鶴立雞群。來往買菜大爺大媽看新鮮似地看著他,穿得跟狗熊似的接孫子大娘毫不猶豫地指著林海洋,抽擤鼻涕小孩兒的腦後根兒:“看看看看,挺大了,不知道冷熱。這大鼻涕轟轟的,你就凍得跟他似的,猴兒燈一樣好看啊?”

林海洋倒是不擔心自己人設崩塌於老嫗之口,但是人是個局限性挺大的動物,你穿西裝的時候總不好意思跟小孩兒似地大聲兒擤鼻涕。所以林海洋很苦惱地吸溜著,沒一會兒,嗓子都鹹了。

嗯,他挺能忍耐的。

看了看表,他老板兼大師哥蘇鑫進院兒去從事封建迷信活動毛有一個小時了,還沒有出來的跡象。據說這院兒裏住著一位頗有道行的仙姑,芳齡九十有二,善於占卜。老太太是個虔誠的東正教徒,算命是祖傳的手藝,她爺爺在尼古拉二世全家滅門之前據說是俄皇禦用的占星師傅,享受國務院特殊津貼,擱咱中國就能入了欽天監。他們一家子專擅判斷吉凶禍福,從不失手。且說那一日,大仙家的祖輩夜觀天象、掐指一算,眼瞅著沙皇這就藥丸,自己悄麼聲,趁著半夜卷吧卷吧包袱從俄國溜到了東北,也算比較奸了。

什麼?您問為什麼他不早支應沙皇一聲兒:我主聖上大事不好?我呸!王八蛋尼古拉斯還該著那老瞎子好幾年工錢呢!要說欠薪這個問題啊,古今中外皆是如此,也算是勞動關係裏的頑疾了。要不然這禦用的占星術專家能淪落到北京郊區跟這些俗人為伍?

傳到老太太這一輩兒,拿手好戲是塔羅牌和水晶球兒。準確度之高,業內馳名。這已經達到雇了兩個喬眉大眼,身條在線的退休大爺當經紀人處理業務的境界,二人頗有爭寵之勢。

蘇鑫也是托人剜竅,等了倆禮拜才排上參見高人的。林海洋一貫巴結老板,緊跟組織,本想跟著師兄來見見世麵,誰知道林海洋進門兒就讓大爺給轟出了,人仙姑拿著十字架說了:見不得屬豬的。

於是北風那個吹啊,雪花那個飄,雪花那個飄飄啊,林海洋就凍住了。

林海洋一邊兒蹦一邊兒惡意地想象:蘇鑫這會兒是不是已經讓某宗教狂熱分子,先奸後殺,然後大卸八塊,血祭蒼天了。

沒關係,盡管拿去,反正這月工資他也給我了。

沒到最後時刻我是不會背棄沙皇的,阿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