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夜,月滿如盤,星光璀璨。天上繁星點點,仿佛窺探人間的無數雙瞳眸。後涼的夜空中,一枕星輝落下,四周俱寂,風過處,揉碎了後涼忠國侯府裏的一池初春寒水。
這一夜,是三月初三,上巳節。
本該喜慶熱鬧的大街安靜得隻能聽見呼呼的風聲,偌大的忠國侯府裏血光閃閃,火光衝天,那火光一寸寸蔓延,直至燃燒整個天際。淒厲的火光裏,有人得意大笑,有人嘶啞慘叫,刀劍相抵的聲音仿佛一瞬間就能毀滅整個忠國侯府。
有幾戶人家冒死跑出來救火,可提著的水還沒來得及灑出去便見白光閃過,人頭就落了地,鮮血噴射而出。
夜開始變得很黑很靜,月光都被那殺戮濺起的血遮住了,隻看得見暗紅一片。
院子裏堆積了滿滿一地的屍體,忠國侯府上下除了女眷的三十六口人都在這了,血不斷蔓延各處,晚開的臘梅都被映成了紅色。
懷胎六甲的女子被兩個牛高馬大的官兵緊緊拽著手臂,她的鎖骨有兩根金針插在裏頭,緩緩流下兩行血痕。她的頭上已經急的沁出了汗水,手腕由於掙紮被勒出了紅痕。
在七倒八歪的滿地骸骨中,有三個孩子正持劍奮戰,一刀刀落下,便又是一刀刀揮起,鮮血四飛,在月下是前所未有的晶瑩。
女孩持著一把斷劍,眸光寒意逼人,仿若玄冰,欲硬生生將那個黑衣人千刀萬剮。
黑衣人走近女子,伸手狠狠地捏住她的下顎,女子難受的想要別開頭,卻被黑衣人扳直了臉,力道大得能清晰聽見骨頭錯位的聲音,她得意的看著女子,經過處理的聲音完全聽不出男女,“想救你阿娘,就把渡生石交給我。”
“落兒,聽阿娘的話快走!”女子強忍著下顎的疼痛扯出一抹淺笑,因被捏住的緣故她說話都顯得吃力,細看她的牙齒已經染上了血絲。
“阿娘……”女孩嗚咽的念著她的名字,顫抖的聲音暴露了她假裝的鎮定,一眨眼眼淚便洶湧而出。
已經廝殺了將近半個時辰,死了很多人,劍斷了數把,體力也將耗盡。這漫長的殺戮讓女孩感到疲憊不堪,可她不能在這個時候倒下,所以她又從地上拾起一把染滿了血的劍。隻有殺,不停的殺,才能殺出一條生路來。
那雙沾滿了至親鮮血的腳,一步一步邁得毫不猶豫,卻又是那般的沉重。
劍鋒劃過地麵,濺起無數血滴,囂張的攀附在女孩的衣擺上,像是無言的控訴,那都是本不該結束的生命。
新一輪的官兵們重新圍了上來,將女孩緊密包圍成住,一圈又一圈,層層疊疊,密不透風。
“啊……”女孩大喝一聲,揮動手裏的劍,迅速展開廝殺。利刃入肉的聲音不斷鑽進她的耳朵,一次又一次,她已近乎麻木,隻知道劍起劍落地見人就砍。她的臉已經染上厚厚的血垢,早已看不出原來的模樣。
“小妹!”
男孩攜著另一個白衣女孩殺出重圍,對準女孩身後想偷襲的官兵狠狠砍下去,一刀致命。
“大姐,二哥!”女孩與他們背對背緊緊相貼,她手裏的劍又鈍了,未凝結的血沿著劍鋒滴落在地上的血窪裏,響起滴答滴答的聲音,似那倒下的屍體在向她們喊著,殺!殺!殺!
官兵一擁而上,開始了已經不知道是第幾次的廝殺。
黑衣人把手移到女子凸起的肚子上,她笑著,輕輕地撫摸著,說出的話卻猙獰恐怖,“你說,沒有出生的孩子是什麼樣的呢?”
話罷,未等女子做出反應,她便屈指成抓狠狠朝女子的肚子上按下去。
“啊——”
女子吃痛的呻吟著,額頭的汗如雨般落下,細細密密浸濕了脖頸處的衣裳。在疼痛同時,她驀然感覺到大腿上有什麼正往下流著。那是血,是她的,也是她的孩子的!
“阿娘!”女孩迅速衝上來,卻馬上被一旁的官兵緊緊抓住,用力的按在地上。
“小妹!”護著白衣女孩的男孩心疼的喊了聲,以最快的速度一劍穿腸解決了近身的兩個官兵,幾乎是一眨眼他便到了女子身邊,可還未出手便被黑衣人一掌打飛,狠狠地撞在不遠處的臘梅樹上。
梅花紛紛揚揚落下,帶來初春乍暖還寒的風。
“容止!”女子撕心裂肺的喊道,肚子一陣一陣的痛著,黑衣人的手勁越使越大,她痛得仿佛萬箭穿心,腳下已經清晰可見一攤血跡。
“都這種時候了還妄想要垂死掙紮。”黑衣人掩在麵紗後的嘴臉輕輕勾起,笑的歡暢而囂張。
男孩捂著胸口猛的吐了一口血,他來不及擦拭嘴角,便和幾個黑衣人扭打成團。
“端木瑤,你覺得這一胎是男孩還是女孩呢?你肯定很想知道吧,我幫你,如何?”黑衣人陷入血肉裏的手用力往肚子深處挖去,僅僅是一瞬間她整個手便沒入了血肉之中,那聲音清晰而刺耳,血不斷往外湧出來,立馬染紅了女子白色的衣裳,那血觸目驚心,這府裏血流成河的顏色都比不過。
“阿娘!”女孩嘶吼著,不安分地亂動企圖擺脫身上的兩個人,卻被一腳狠狠踩在鎖骨上,再用力一碾,她的喉頭便湧上一股腥甜,再也克製不住猛的噴出一口血,染紅了那官兵的鞋。
“畜生!”女子咬緊牙根,痛得隻吐得出這兩個字。
“告訴我,渡生石的下落,不然我真的會把孩子挖出來!”
“我說過,渡生石早就被盜,至今下落不明。你要是有能耐就自己去找,找我做什麼!”女子扯開嗓子怒吼,她已經痛得頭暈目眩。
“還嘴硬,你是渡生樓樓主你會不知道?既然你敬酒不吃吃罰酒,那我隻好讓你的孩子提前出世!”黑衣人繼續粗魯的把手往裏伸,拳頭般大的口子早已血肉外翻,鮮血淋漓。
白衣女孩不會武功隻能在一旁痛心地站著,看著自己母親被淩辱,她也忙把抓住自己的官兵咬傷,隨地撿起一把劍就往踩著女孩的官兵後背砍去。
男人吃痛的哀嚎一聲,下意識鬆開了腳,女孩立刻翻身將他掀倒在地,將腳抬至頭頂再狠狠踹下,直接命中男人的腹部,再學著男人方才用力的碾壓,直至他吐了好幾口血女孩才拿過白衣女孩的劍,一刀刺向他張開的嘴巴裏,一瞬間,血濺,斷氣。
“二哥,保護好大姐!”女孩大喊,話未完就衝向黑衣人,揮出手裏的劍刺過去,黑衣人偏頭躲過,一腳踢飛出去。女孩迅速把劍往回甩,以毫厘之差劃破了黑衣人的鞋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