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衛：“不算嚴重，但也不輕，你的右肝破裂了。”
老陳：“啊，我的肝破裂了呀，那還有命呀！完了，完了，我這一輩子就這樣完了。”
張衛：“你也別著急，我告訴你，你這右肝是破裂了，但裂口很小，隻有兩厘米，我們馬上就會跟你做手術，把這個裂口縫合就沒事了。”
老陳：“這肝髒，不是說是人身上最要緊的器官麼，這裂了口縫起來就沒事了，你不會騙我吧？”
張衛：“不騙你，真的沒事。這在我們醫院，那算是非常小的手術，先打開腹腔，把肝髒上的裂口縫合起來，再把你腹腔裏出的血呀，流的膽汁呀，都統統清理幹淨，然後就關閉腹腔，在醫院休養幾天就沒事了。”
曹建國拿著一個平板電腦走了進來。
曹建國：“張衛，你在這裏胡說什麼呢？”
張衛：“曹醫生，我在這裏跟老陳說病情，怎麼是胡說了呢？”
曹建國：“你一個護士，你懂什麼病情？你在這裏亂說，負得責起嗎？”
張衛：“我怎麼亂說了？我就是實事求是的說的呀！什麼護士不懂病情，你說我哪一句說錯了？”
曹建國：“我現在不跟你理論，我要跟老陳做術前談話。”
曹建國把平板電腦打開，對著老陳。
曹建國：“老陳，來，對著平板電腦。現在，我跟你作正式的術前談話。”
老陳：“曹醫生，看你，搞這麼複雜幹什麼，剛才小張已經跟我說了，不就是肝髒上有一個小口子，你們縫合起來就沒事了。”
曹建國：“老陳，我嚴肅地告訴你，我是醫生，一切以我說的為準，其他任何人說的都無效。”
張衛：“曹醫生，你到底是什麼意思？憑什麼這樣針對我？”
曹建國：“等會我再跟你解釋。現在我要做術前談話。老陳，是這樣的，經過b超和ct檢查，已經確定，你的右側肝髒破裂。”
老陳：“這我已經知道了，就是兩厘米的裂口。我現在還很痛很痛，你快點給我做手術吧！”
曹建國：“因為你沒有家屬在場，所以我們必須跟你講詳細一點，讓你對自己的傷情有充分的了解。你的右肝上，有一個兩厘米的裂口。現在，這個裂口正在大量的出血，並且，還有膽汁從這個裂口裏流出來。”
老陳：“我知道了知道了！”
曹建國：“因為出血，所以你出現了出血性休克，剛才我們經過一係列處理，休克得到了控製。因為膽汁外流，所以你已經有了腹膜炎的症狀，我們也正在進行控製炎症的治療。”
老陳：“好好好，我謝謝你們了。”
曹建國：“但是，要徹底控製出血和膽汁外流，就必須要做手術，打開腹腔，把你肝髒上的裂口縫合起來。”
老陳：“哎喲喲，你縫合就是了，我同意，你拿筆來，我簽字。”
曹建國：“等一下，我們必須先把手術方法、手術後果都說清楚再簽字。這個手術一方麵是縫合裂口，一方麵是清理腹腔裏的血液與膽汁。”
老陳：“哎呀，你這跟小張說的一樣嘛，我已經知道了。”
曹建國：“不一樣！打開腹腔後，這個裂口周圍很可能有失去活性的肝組織，裂口內也可能有肝組織碎塊或異物，傷口深處很可能有恬動性出血等，所以我們不僅要進行縫合，而且還有可能要進行清創，也就是清除失去活性的肝組織及異物。如果失去活性的肝組織比較多，則就意味著要切除很大一部分肝髒，這對你以後的生活會有一些影響，你同意嗎？”
老陳：“我不同意怎麼辦？我現在是保命要緊呀。”
曹建國：“還要，因為肝髒周圍血管特別的豐富，並且還有非常大的門靜脈、肝靜脈，還有很多很多的肝管，在手術過程中有可能損傷血管和肝管，從而導致大出血，如果我們無法止住血，你就有可能因此而死亡，你必須要有思想準備，這你同意嗎？”
老陳：“你說得這麼可怕，那我不做手術呢？”
曹建國：“不做手術必然死路一條。”
老陳：“那做手術呢？”
曹建國：“做手術如果沒有意外，你當然能恢複健康，但如果有意外，況且我們也不能保證沒有意外，那就有可能有生命危險。”
老陳：“哎呀，你繞來繞去，不就是怕擔責任，怕出了意外找你們麻煩嗎？你怎麼這麼不信任我？”
曹建國：“不是信任不信任的問題，我們必須先說清楚。再說，你的這職業……”
老陳：“哎呀呀，曹醫生呀，現在是救命的時候，你放心，我對著這電腦給你保證，我同意你們進行手術，如果出現任何意外，我都不怪你們。這下行了吧，可以去做手術了吧。”
曹建國：“慢點，我還沒有跟你說手術後的後遺症呢。”
老陳：“你還說呀？我現在又開始痛起來了，你快點讓我簽字做手術，再羅嗦，我摔了你這電腦！”
護士站 日 內
楊帥：“護士長，你真的神了。冷醫生剛才給那病人做了外斐反應、補體結合試驗和免疫熒光抗體試驗，都是強陽性，所以可以確診是恙蟲病，現在已經按恙蟲病進行治療了。”
陳小瑛：“這病因找出來了，治療就不困難了，估計這病人很快就會退燒。”
楊帥：“已經退燒了。”
陳小瑛：“啊，這麼快呀？”
楊帥：“護士長，你這比醫生還厲害，醫生沒有看出來的病，你一眼就看出來了，我看你去當醫生得了，讓你當護士不是浪費了一個神醫麼？”
陳小瑛：“你搞錯了，確診疾病不隻是醫生的工作，也是護士的責任。醫生接觸病人的時間短，觀察病人的機會少，所以他們在診斷疾病或者了解病情的時候也存在著一定的局限性。而作為護士，在對病人進行治療與護理的過程中，有大量的時間和機會與病人接觸，因此更有便利發現一些醫生難以發現的疾病特征或者病情變化，所以，我們護士平時不應僅俟忙碌於簡單機械的操作，還要在繁瑣的護理工作中睜大一雙善於觀察、善於發現的眼睛，從而發現有價值的信息，及時提供給醫生進行參考。”
楊帥：“護士長，你這水平太高了，我不知道能不能學到你這技術。”
陳小瑛：“這都是慢慢積累的經驗。告訴你，我也犯過錯誤，十幾年了，這個錯誤一直像一根刺一樣卡在我的心裏，至今我都不原諒自己。”
楊帥：“你這麼心細的人，怎麼會犯錯誤呢？”
陳小瑛：“犯過，確實犯過。那還是十多年前的事了，有天上午，我在病房裏看見一個平時非常樂觀開朗的癌症病人，那天卻神情沮喪，手裏拿著一封信在發呆。因為那天我忙於治療，也沒有在意。結果，那天下午，那個病人跳樓自殺了。那是一個才二十幾年的年輕人，他母親非常痛苦，說她就上一會兒廁所，這兒子怎麼就沒了呢？事後我才知道，上午那個病人手裏拿的是他未婚妻寫給他的絕交信，他因此感覺生活無望，便跳樓自殺了。看到那具冰涼的屍體，聽著他母親那撕心裂肺的痛哭，我悔恨得不得了，心裏非常自責。我想，當時我如果引起警覺，耐心詢問，好好勸說，開導，並交代家屬加強防範措施，也許悲劇就不會發生。雖然這是一個沒有任何人會追究我和責怪我的錯誤，但我卻一直不原諒自己。”
楊帥：“這樣說，這護士還真的很重要。”
陳小瑛：“對呀，護士和病人的接觸是最直接的，比醫生和病人的接觸多，因此護士容易掌握病人的第一手信息，尤其是麵對神誌不清和無家屬的病人，護士如果有一雙善於觀察、發現問題的慧眼，可能在不經意間會發現很多醫生沒能發現的有價值的情況或者線索，能給診斷和治療提供重要的啟發和依據，甚至挽救病人的生命。所以，我常常說，護士，是醫生的眼睛。”
手術室 日 內
張衛和曹建國身著洗手服正在洗手池邊用消毒液洗手。
曹建國：“張衛呀，我知道你在生我的氣。但是，我寧願你生我的氣，這總比病人找我的麻煩好。”
張衛：“明明是一個簡單的肝髒裂口縫補術，用得著說那麼恐怖麼？這病人沒有病死也被你嚇死了。”
曹建國：“你剛來醫院幾天不知道，現在這病人是多麼的複雜。讓你救的時候，什麼都答應，可是，一旦有什麼不如意的地方，他就找你的麻煩。尤其像老陳，他本身是搞什麼的你知道，那可是一個專門訛詐人的。沒事他都能往別人的車上撞，以此訛人家的錢，你擔保他到時候不訛我們？你說把裂口縫合就會好，如果以後他感覺肚子有點不舒服、消化有些不好，他都有可能找你的麻煩。他會說，你們不是說了把裂口縫起來就沒事了嗎？怎麼有這樣多的問題呢？你以前沒有說過呀。”
張衛：“這病人就這麼不值得信任？”
曹建國：“現在誰知道哪個病人值得信任哪個病人不值得信任？幾年前一對父母哭著喊著要我救他們的小孩，好，我救了，還救活了，可因為大腦缺氧時間太長導致腦癱，現在那女的還一直找我的麻煩呢。為了保護自己，我們隻能先小人後君子了。”
張衛：“這到底怎麼了，現在是病人不相信醫生，醫生也不相信病人了？”
曹建國：“所以，有人說，現在世界上最遠的距離，不是生與死的距離，而是醫生和病人雖然麵對麵，互相之間卻不理解，不信任！”
正在這時，手術室護士跑了過來。
護士：“曹醫生，病人血壓突然快速下降。”
曹建國：“多少？”
護士：“60、40。”
曹建國：“你看你看，怕什麼就來什麼吧！加快輸血輸液速度，立即手術！麻醉怎麼樣了？”
護士：“麻醉好了。”
曹建國：“好，馬上手術。哎，把所有的攝像機都打開，全部錄下來，錄下來！哎呀，幸好還沒有開始手術。”
張衛：“什麼幸好還沒有開始手術，如果早開始手術，說不定就沒有這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