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琪恩很長時間內都沒有反應過來。
她覺得這樣的事情一般總是會有一兩次緩衝的。
爸爸以前並沒有突然暈倒過的情況發生過，所以姚琪恩在來的路上心裏麵還總是存著一點僥幸。她總覺得隻要以後注意一點的話，就不會再發生這樣的事情了。她在電視劇上麵看到的情況，也是這樣。無論如何，她都沒有想過，自己會連爸爸的最後一麵都沒有看到。
但是她已經沒有以後了。
到了病房外麵的時候已經晚了，急診室裏麵的燈熄滅了，醫生把病人給拖了出來。手術床單上的她的父親，雙唇發灰，泛著一點白。他閉上眼睛的樣子真安靜，誰能知道那個人已經永遠都醒不過來了。
姚琪恩的心裏一陣抽痛。
她隻有看一眼的勇氣，然後她也不知道應該做什麼。她傻乎乎地坐在凳子上麵，豆腐店的阿姨好像在和她說著一些什麼，但是她什麼也沒有聽到。
後來好像是韓驍陽走過來，沉默地把她摟在了懷裏。醫生手上麵拿著本什麼，在和他進行著交涉。
姚琪恩有點努力地想要去捕捉那些名詞，那些內容，但是一個字也捕捉不到。
她隱隱約約的知道自己這樣子其實就是在逃避，把那些她不想要去麵對的事情全部都隔絕在外麵，不聽不看不想，假裝什麼都不知道。比如當時她找到了媽媽的畫，她已經知道媽媽叫什麼了。但是因為害怕會傷到爸爸的心，更多的是因為怕如果自己去找媽媽發現格格不入的話要怎麼辦。於是她就假裝什麼都不知道，假裝她從來都沒有想起過關於媽媽的什麼。假裝她沒有媽媽。
她覺得胃裏麵有什麼東西在往外麵湧，全身上下都覺得很不舒服。
她想要去聽清楚醫生在說什麼，比如關於殯葬館的事宜，比如說爸爸到底是因為什麼病去世的。但是她的耳邊嗡嗡嗡響，什麼都聽不清楚。
然後眼前一黑——姚琪恩暈了過去。
姚琪恩醒來的時候，韓驍陽趴在她的床邊在睡覺。
他睡著的樣子很好看，劍眉微蹙，睫毛長長。在下眼瞼的地方投下了清晰的影子。他的呼吸勻長，但是雙唇緊抿，大概是夢到了什麼不太好的東西。他的下巴上麵已經長出了一圈青青的胡茬，看上去給他增加了一些年紀。
姚琪恩沒有動彈。
她睜著眼睛，滯滯的看著天花板。
韓驍陽給她要了一個單獨的房間，病房裏麵很安靜。窗戶是微微開著的，外麵蕩進來的風暖昏昏的，窗沿上的金色的陽光裏麵上下跳動著小小的塵埃。姚琪恩睜著眼睛，驀地就流下了眼淚。眼淚順著臉頰的弧度流下去，流到了枕頭上麵。枕頭弄濕的感覺很不好，印進頭發裏麵的時候冰冰涼涼的。
姚琪恩就這麼呆呆地看著天花板，直到之前睡在她床邊的那個人動了一下。韓驍陽一手托住腮幫，一邊伸過手，彎曲手指把她臉頰上的眼淚給刮掉。他無聲地看著她，沒有說話。
“我爸爸，他在哪裏？”
姚琪恩的聲音沙沙啞啞的，一開口連自己都難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