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許是王光明的反問起了作用,警察一時也沒有想明白。那三個警察就低聲耳語了幾句,然後他們對王光明說:“我們既然出了警,也要把事情搞清楚。這樣啊,你們先停下來,等待答複。”
一個警察回到警車裏麵用手機打電話,看得出來,他是在請示上級。
圍觀的人群中,又開始議論了——
“應該拆!有法院的執行令,就是合法的。”
“不能拆!人家房子裏的私人財物,也要受到法律保護啊。”
“可以拆啊,私人財物登記了,不少它的呀。”
剛才在警車裏麵打電話的那個警察出來了,他又與其他兩個同事在一起低聲耳語起來,並且看上去他們是一副茫然不知所措的表情。
正在事情陷於困頓和兩難之際,街道辦劉主任騎著自行車風風火火地趕來了。
看來她是專為此事而來的,她直接到了警察身邊,拿出潘援朝出國前留給她的那一份委托書,遞給警察說:“警察同誌,我是街道辦的副主任,兼拆遷辦副主任。你們看,這是房主潘援朝同誌出具的委托書,他出國了,房屋拆遷和財物的保管,都是委托我們全權代表的,不存在任何問題。”
警察認真地看了幾遍委托書和潘援朝的身份證複印件、房產證複印件,這才明白了事情的原委。
於是,警察點了點頭說:“沒事了,你們繼續。”
然後上了警車,走了。
接著,施工的機械繼續施工。聲名遠播的“紅軍大院”就在人們的注目中,圍牆一截一截地倒了,屋頂一片一片地拆了。人們看著眼前的情景,心裏既興奮、又壓抑,五味雜陳。
人群中幾位上年紀的老者,聚在一起,滿臉愁容。
有人感歎:“記得我們小的時候,大家都愛在這個大院裏玩,因為院子大,玩得開。老紅軍在世的時候,他喜歡我們在這裏來玩,從不趕我們走的,有時還拿東西給我們吃。唉,現在好了,沒了。”
有人附和:“是啊,時代不同了,一切都變得我們不認識了。過去,我們這裏印象最深的,一是兩岸人家隔水相望的老鎮子,二是綠蔭環抱的‘紅軍大院’。現在,這兩樣東西都沒了。唉,一切都變了,變了。”
……
在一間醫院的病房裏麵,潘紅軍躺在床上,一隻手和一隻腿被分別固定著,綁了繃帶。
他的太太坐在床邊不住地流淚,傷心地說:“紅軍,你不要再逞強了。求求你,看在未出世的兒子的份上,以後我們平靜地生活,不要再生出事端啊。”
潘紅軍望著太太,臉上露出複雜的表情:“怎麼?懷上了?”
“是啊,昨天檢查的。我打你的電話,想把消息告訴你,但是你的手機打不通了。”
“那你就趕緊的辦出國簽證,到美國去住著。”
“我去了美國,那你呢?”
“老婆,兒子要緊,一切為了下一代。我一個人留下來,跟開發商再鬥一鬥。”潘紅軍說著,兩眼望著天花板,咬著牙,國字臉上的兩塊咬肌更加突顯出來。他的內心那樣強大,而外表卻又如此寡言,也許隻有他的太太能夠懂他。
太太說:“紅軍,你父親去美國了,家裏隻有你一個男人,現在你又被打傷了。剛才我接到電話說,我們的大院被他們拆了。”
潘紅軍咬牙切齒地說:“等著吧,我們還有一個院子,不怕,我早晚要讓他們知道我的厲害!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