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一會兒,俞修龍下馬,詢問一位身材頗為壯實的中年農人:“這位大哥,您可認得熊家秦氏?勞煩告知。”
這農人麵相樸實,向他們反問道:“她可是有個兒子,叫熊一力?”
“正是,正是,您既然認識,那是再好不過了!”
俞修龍和蠻牛難掩心中激動,此行雖然辛苦,但一想到能替戰死的兄弟照顧娘親,便覺再苦再累也值了。
然而,他們高興太早,農人一句話便將他們打入深淵。
“秦大娘死了一年多了。”
什麼?!
二人幾乎是同時叫了起來。
“那熊一力打死了人,被發配充軍,至今未歸;秦大娘孤苦無依,整日以淚洗麵,很快就病倒了,死前一直惦念著兒子,最後還是我出錢出力,才讓她入了土。”
蠻牛心急萬分,竟一把將農人捏住,提了起來,滿臉猙獰地咆哮道:“你在同我們開玩笑,對不對?!”
農人雖然身體健壯,但在蠻牛麵前,卻是小巫見大巫了。遭他大手鉗製,頓時疼地齜牙咧嘴,渾身顫抖,連聲慘叫,求他放開。
俞修龍拍了拍蠻牛:“放他下來吧,若是真的,你便是捏死他也無補於事……”隻是他還未說完,便紅了眼眶,聲音哽咽。
他又向農人那道:“對不住,我兄弟有些魯莽無禮……還請勞煩帶我們去秦大娘葬處。”
蠻牛也是眼睛紅紅,一把將那農人扔到地上;農人"哎喲"一聲,說了句,“村西口埋骨崗”,指了一指方向,便慌忙不迭在前麵帶路,離蠻牛遠遠的。
他們兩人一時還是難以接受現實,呆呆地望著那農人身影,竟都不動身。
怔了半天,他倆人才順著方向驅馬前去,俞修龍、蠻牛四目相對,分明想要說些什麼,卻終又默默無言。
天慢慢陰暗下來,眼前已是埋骨崗,涼風淒淒,傳來幾聲老鴰子的叫聲,沒來由讓人鼻子發酸。
一塊破爛木牌上,歪歪扭扭刻寫著"秦大娘之墓"幾個字,而且經風雨侵蝕,字跡已十分模糊。
其實這墳墓也就是個一個小土包,雜草叢生,野蒿草長得有一人多高。
此地名為“百客村”,秦大娘在這裏住了大半輩子,生前受苦,死後又葬的如此寥落,如同客死異鄉,真是莫大悲哀。
俞修龍對著秦大娘的墓拜了三拜,露出一絲苦笑;而一旁蠻牛的眼淚早已止不住地流了下來,
農人見他倆古裏古怪、又哭又笑,便趁此機會悄悄溜走了。
蠻牛再拜,俞修龍拿出火折子,把枯草點燃,將那些蒿草燒了去,好讓這墳看起來不那麼淒涼落魄。
俞修龍提議明天請石匠給大娘打塊好碑,蠻牛抹著眼淚點頭。
次日立好了碑,重壘了墳墓,秦大娘的墓已經成了點樣子了,兩人再拜了拜。
“大熊兄弟,咱倆對不住你,終究還是來晚了一步。”
蠻牛還在發呆,隻聽俞修龍道:“唉,咱們該走了。”
“走吧……”
俞修龍翻身上馬,對蠻牛一抱拳,“蠻牛,天下無不散的筵席,咱們哥兒倆也終有一別。記住昨晚說的話,做一個好官!”
蠻牛也一抱拳,朗聲道:“那是自然,小龍,保重!”
“蠻牛,保重!”
說完,兩人將馬頭一扭,分道疾馳而去,“嘚嘞噠、嘚嘞噠”,隻聽馬蹄聲響徹在這片土地上。
俞修龍行了半晌,想到馬上就要成為家鄉的武官,守護一方百姓安危,職責之神聖,境界之崇高,頓時令他心潮澎湃,思緒萬千。
他卸了包袱,準備再看一眼委任文書,結果一打開,整個人卻傻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