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邯山北陌(1 / 3)

北山郡的冬,大雪覆壓,素白莽錚,聽不到半點蟲鳴蟄唱。嵌在北山郡最北的這處彎彎如月的湖泊,像是遠山眉黛一樣,咿呀覆雪,蒙上一層淺淺的銀霜,給人以靜謐與寧和。

已是黃昏,夜卻黑了下來,炊煙嫋嫋升起,燈火燭盞也漸次亮開,練武場的孩童已經回家,等著家裏的大人將入冬前就準備好的凍肉和醃菜拿出來,美美地吃上一頓。

聽教頭說,武場過了十四歲的男人明日就要去荒原狩獵,雖說是離著最近的邯山林,但這時候自然是要儲備好體力,不然怎麼可能打得過荒原上的冰熊。

這是兩個家族世代生存的地方,按照北山郡的說法,這裏被叫做月湖,一泓碧水如美人娥眉,同天上的寒月相仿,很是美麗。但月湖太過寒冷,到了冬天最冷的時候,連修為入境的高手也不願在這裏待。北山郡的人說,這鬼地方撒泡尿都能結成冰柱子,待著有鳥意思?不過作為這裏的主人,韓趙兩家,卻是紮根二百多年了。

皇朝生存不易,能找到這麼一處遠離廝殺的境外之地,也是難得,兩族生存的這處邯山寨,又因為枕靠著邯山跟月湖,一些吃穿用度至少還能湊合齊備,加上韓趙兩家功法屬性偏寒,二百年來,族中子弟的體質也逐漸偏向寒魄,對這種寒冷異常的環境自然也就越發適應。

隻是月湖畢竟偏僻,要活下來自然更加艱難,就是入冬,兩族也要入荒原狩獵,倒不是說過冬的糧食不夠,多年積攢,勉強應對是沒有什麼問題,但這些儲備大多是拿來防備災患的,自然不能輕易動用。

再者,入荒原獵殺荒獸,是老一輩傳下來的規矩,在皇朝生存,沒有強大的武力隻能任人宰割,越是這樣艱苦的地方,人們對於武道的向往與憧憬就越是強烈,入境,哪怕僅僅是武道第一境,也足以改變他們的命運。要知道,如今韓趙兩家武道修為最強者,也不過在第三境巔峰徘徊。

寨子北麵兒一處還算亮堂的屋子裏,趙北笙端著手裏的大碗,裏麵是滿滿的肉湯,木桌上肉食不缺,還炒了幾個簡單的醃菜,照寨子裏的活法,這樣的日子,已經算是很不錯的。

淡淡的獸油香味在屋中彌漫,饞嘴的北笙喝完肉湯再抹幹嘴角的油,才鬼靈精怪地抬起明亮亮的大眼睛,朝著還在吃飯的母親那邊望去,露出一個甜甜的笑容,“阿姆,我哥還沒回來啊?”

韓月娘用筷箸點了一下北笙的腦袋,笑著說道,“你哥回沒回來,你自個兒不知道看啊?”

“那雪隼呢?傳信的雪隼也沒回來嗎?”趙北笙嘟著嘴,揉了揉腦袋,似乎覺得阿姆那一筷箸,點著自個兒有些痛了。

獵隊進荒原,自然都帶有雪隼聯絡,萬一要是遇著什麼事,也好有個接應。雪隼在邯山寨雖然少見,但像趙北陌這種一個人進荒原的少年郎,寨子裏自然得給備上一隻,不然真出了事可就不得了了。

北笙那邊兒還在嚷嚷,屋門一下子被推開,趙毅從外間回來,皮帽上還沾著風雪,略帶周圍的臉上斂出一個笑容,“怎麼?我們家北笙想哥哥了。”趙毅是韓趙兩家如今的武教頭,修為入境多年,雖說還卡在第一境,放在北山郡隻是個普通的小人物,但在寨子裏也是韓趙兩族有數的高手,明日進荒原,便是由他領隊。

“明日就離寨嗎?是到邯山還是到荒原?”韓月娘一邊問話,一邊忙著拾掇過來一副碗筷,又趕回去挑了挑壁爐裏的柴火。

獵隊第一次帶著這些雛鳥進荒原,最多就到邯山林子的邊上,再往深了可就不敢了,畢竟荒原險惡,到處都是大大小小的丘陵山林,也不知道哪處窮山惡水就出來實力強大的荒獸,到時候可別把整個獵隊搭了進去。

“就到邯山林子裏,去遠了也怕,再說了,那林子裏麵,也有入境的荒獸,可不敢把這些雛鳥帶遠了。”趙毅將那件冰熊大衣掛在壁上,笑嗬嗬看著自家婆姨在那兒忙活,又瞅了眼閨女,走到木桌旁坐下,手裏抓起桌上的熊肉,大口撕扯了一塊,在嘴中慢慢咀嚼,“你哥出去才一個月,不過算日子也該回來了,不急。”

趙北笙嘟著嘴看向阿爹,有些幽怨地說道,“可是哥說一個月之內就要回來的,還說要給我帶冰琉珠回來,這都一個月零兩天了,還沒有半點消息。”趙北笙頭一偏,對著阿姆說道,“阿姆,哥跟阿爹都一樣,就喜歡騙人,阿爹去年的時候還說好的要帶我進荒原的,到現在也不讓。”說完負氣似的轉過身,背對著趙毅,若是能瞧見她的神情,簡直像荒原上最刁蠻的雪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