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怕夜長夢多,深怕失去你。我變得缺少自信,於是忘卻了瑩華的真誠相勸,帶著懸念和強烈的探求欲,心急火燎地請假回到了魂牽夢縈的星州。
你接到我托摯友轉告你的短信後,當天便迎著澶冽的寒風來到我家。你沒有像以前那樣一上樓就撲進我懷裏,而是呆愣愣地站著望著我,雙眼憂鬱臉呈病容,顯露出好像從荊棘塞途和豺狼擋道中走過來。我了解你是個外剛內烈的姑娘,在竭力保持平靜,而這種平靜,正如你信中所述“不過是熱水瓶式的平靜而已”。
房間裏死一般的寂靜,幾乎能聽見彼此的心跳聲。我有不祥的預感,預感到這次歸來可能適得其反。我們刻骨銘心的愛,將經受不住狂風暴雨的摧殘了,悲哀溢滿了我的心。
我等你坐下後,便打破靜寂急切地問:“出了什麼事情迫使你寫出那樣的信?我知道那決非你的本意。我們相愛得那麼長久深情,為什麼會這樣?你總得給我一個原因吧。”
你臉色蒼白,白玉般的牙齒緊咬著薄薄的嘴唇,好一陣子後才開口:“當傅虹把我們的事告訴了我父母後,家裏猶如發生了地震,苛責聲漫罵聲不斷。我被斥之為‘傷風敗俗’、
‘癡心妄想’、‘大逆不道’,並對我實行了全家大‘圍剿’……”
“你我不是早有這種心理準備嗎?你不至於這麼快就忘掉了,就退縮了吧?”我不解地問。有些抱怨的話我不便說出口,不想傷了你。
你深歎了一聲,咬緊牙齒沉默不語,良久才擠出一句話:“請別再問了,我心好亂,說不清道不明,看來我們隻能拉開距離。”
霎那間,我心房一顫,心臟仿佛被晴天霹靂擊成了碎片,直震得我眼前發黑,跌坐在靠背椅子上,直冒冷汗氣喘如牛。過了許久,我醒過神來嘶喊著:“不,我倆決不能分開!我絕不離開你!”我頭皮發緊渾身直打顫,雙眼耵著你,搖頭垂淚。“怎麼會這樣?你怎麼能這樣?你長期來不是發誓要愛我一輩子,與我共患難同生死嗎?你不是發誓生是葉家人,死是葉家鬼嗎?你對我說的話還算數嗎?你怎能不信守誓言?”
“怪隻怪當前某些人封迠殘餘思想太濃厚。父命難違呀!隻能棒打鴛鴦各自飛了。”你說完,走過來貼在我身邊,抖動著身子不停地啜泣。
我大聲呐喊道:“蒼天啊!這太不公正了!”
你雙手溫存地撫模著我頭發,語無倫次地簡述了麵對海嘯般的家庭大戰,你所作的努力與抗爭,但你孤身一人難以奏效,一切都無濟於事。“人們常說‘父母的愛是偉大的’。可我父母親又給予我什麼呢?他們不允許我自己選擇,讓我眾叛親離。我不忍心他們死去活來傷悲或怒氣衝天,他們必竟是我親生父母,生我養我十幾年。我無法麵對這一切,陷入從未有過的痛苦中。雪,我隻希望你能堅強地生活下去!此生情未了,來生再相愛吧!”
你的嘴唇在發抖,淚水一串串地地落下來,像一串串晶瑩剔透的珍珠。你渾身發抖,就像一受傷的小鹿。你聲淚俱下的話,不啻是一顆炸彈在我頭頂爆炸,我頓覚心髒破碎,體無完膚,灼痛無比,真想捶胸大哭卻又哭不出聲。從沒遭受過感情挫折的我癡呆著,思維一片空白,隻有默默埀淚。看來以往沒有充分重視你父母的能量,怱略了你麵臨的壓力,沒有考慮過你的變數,太堅信了你。
我產生了要去麵見你父母的意願。說:“我珍惜你我間的真情,我想讓你我的愛能結出果實。因此,我豁出去了,我要前往府上和令尊令慈大人當麵溝通。我要說,‘懇求二老開金口接納我,把雲交給我吧,請別拆散我們,不要毀了人世間的一對好姻緣。隻求給我一次機會,我一定會給雲好未來,讓她一輩子幸福的’。”
你連連搖著頭說:“一切都於事無補,何必去看那白眼?”
“我要去!懇求二老成人之美放我們一馬。男兒膝下有黃金,跪天跪地跪祖宗。為了你,我三跪九叩都行。即使他們要打要罵,我也無怨無悔。我想二老是通情達理之人,不會太過分地為難我們的。”
我見你咬緊牙唇,臉孔已梨花帶雨,漸漸搖頭。便接著說:“俗話講,‘寧拆一座橋,不拆一樁婚’啊!他們為什麼非要鐵心棒打鴛鴦呢?他們也應該知道,拆散兒女的姻緣如同謀財害命一樣呀!叫你我又如何舍得這相愛已久的戀情啊?何況我們早就是事實夫妻了。”
我端起茶杯啜了一口茶,想借以平息混亂心緒,不知茶怎麼變得這般苦澀,居然讓我難以下咽。
“可我們畢竟沒有領結婚證,沒有得到法律的承認和保護。”
這突如其來的無情棒如同吞噬人的妖魔鬼怪,那樣的惡狠凶殘。我覺得桌椅板凳和房間天地都在旋轉飄浮,身體也在搖晃垂落。你趕快扶住我,安慰我,可我思維一片空白,什麼話也聽不清。好久,我才回過神來繼續詢問你,可你緊咬雙唇不再啃聲。
你麵容扭曲得嚇人,皮膚蠟黃,嘴唇毫無血色,明顯有難言之隱。我估計你父親的咆哮威脅、母親的軟硬兼施,終於讓你動搖了意誌而屈服了。我還能說什麼呢?並非你不再愛我,而是巨大外力作用讓你難以承受搾碎了年輕的心。我擁抱著你一起如同杜鵑啼血般鳴咽,也許隻有眼淚才能洗淨心中的委屈與傷痛。
我揩揩眼淚,說:“看來此生,再難與你相知相愛了。假如生活真的欺騙了我,我將獨善其身,了此殘生。”
未等我說完,你連連搖著頭說:“不,雪!你不要這樣。讓我們今後在天國中相聚吧。請願諒我吧,你要想開些,堅強些!假若你有三長兩短,那我活在世界上將永遠難以安寧。”
我勸慰你,你不再言語。我覺得你主意已定,加上我心緒很亂,力不從心。
我們擁抱著一起哭泣,然後情不自禁地同床共寐做了告別式的“夫妻”。
你仍像一座雕像般聖潔,我雖然好像重溫了失落許久的溫情和快感,但你我的肢體語言已失去了往常的豐富多彩和激情愉悅。
我們這對情侶,真實地演出了一幕當代的羅密歐與朱麗葉式的愛情悲劇。
你好久才鬆開擁抱,揩淨眼淚,從袋裏掏出一方刻有你姓名的玉印,又從頭上拔下一綹青絲捧給我。說:“留作紀念吧!”
我把這珍貴之物收藏好後,你又給我一個長吻,然後猛一甩頭快步離去。不!你沒有離去,你一直在我的心裏,在我的夢裏,時刻都在我的心靈裏。
你剛走下樓梯,我醒悟過來追上前去,心情悲痛地送別同樣悲痛的你。一路上不再相互依偎,不再有歡笑和私語,隻有淒楚和悲憤。這時,我才領悟到原先那個晩上餘琴韻跪別我時的悲痛心情。不想那時的她竟成了今天的我,這或許是蒼天對我無情離棄她的報應吧。
快到你家門口時,我才停下步來,你緩緩地停住腳歩猛然回頭一瞥,那淒涼的眼神永遠定格在我心裏。可我此時,已大哀無淚。一陣寒風刮過來,我冷得渾身發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