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2章 記憶的城(1 / 1)

秋風惻惻向晚,緩緩起落,寂寂沙塵,蜿蜒著蒼蒼的關城。

《手足》之四 《雄關漫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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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樓蘭的第幾重時空?

蒼蒼的塵寰湮沒了時代的印痕,甚至湮沒了延綿生息的人跡,一切都隻是簡單的存在:關城下,一圈一圈環繞的、是正在蒼老的秋殺藤蔭,還有那幹枯著依然挺立的老樹,低矮的半草木房屋一間一間地堆簇在那裏,似乎千年如一,是以說不盡的多情而蒼涼,又說不盡的靜謐恬淡,無從分辨這是永恒還是刹那?

而夕陽依依,迷情正好。

或許人在這一刹是以可以達悟的——

人生如逝水,我們在流逝的人生中所追溯的軌跡比什麼都珍貴,實際上,是物質不滅。

而人所珍視的美、終將幻滅的美都起源於痛苦,它們本就誕生在哀傷與灰燼間,然真正的智勇者,是以在這樣的達悟後,仍要在虛無中創造出自己的意義。

就像一心。

就像他達悟的如一、如空的法。

風漠漠、而塵脈脈。

一路的灰塵哀婉如風,而人一踏入期間,腳步就不由得變得輕盈,仿佛不肯去驚醒一個夢——

而即便是再重的痕跡,即便就是生死,也不過爾爾,你甚至再不能辨認出來的骨灰是否就在這輕揚的塵埃中?

它存在嗎?

它似乎從來也沒有存在過!

但它存在過,它還存在,它存在記憶裏,我們記得它,你也記得它……

這記憶的城!

旅人和歸人的腳步總帶著憂傷,帶著思念,是以太沉重了!

不時踩在枯葉上,哢嚓、哢嚓!

還是太響了!

怵目驚心的響!

兆學疚停下了腳步,靜靜地,安息於自身,祈求與它同步——

而時間中的樓蘭永遠不想被喚醒,隻願意被夢想,並最終被曆史遺忘。

伏翼倉惶地進出於每一間屋子,越來越驚惶,就趨於越來越淡定。

最後,他拎著一個叮當作響的陶罐從一間屋子裏出來……

這一次,他徑直向他走來,他的腳步很穩,幾乎沒有多餘的聲響,而水在陶罐裏叮當蕩漾,悅耳和諧。

糖二已恢複了星星人無所不知的高遠淡定,他就靠在牆根前,接過水罐,他手一歪,水宛若細流澆下……

下麵是一頭睡意正濃的駱駝,那頭一路漫漫黃沙也不能教它止步,也不能稍息它瘋狂的春情的駱駝,如今,就在它千裏迢迢地趕來到它伊甸園的門口時,卻一徑睡著了?!

睡意如斯,睡意如死——

冰涼透徹的水就澆在它的腦袋上,又在它香甜濃熟的氣息中滑下,滑入沙地,一點痕跡也沒留下。

他沒有過多浪費,也略嚐了一小口:

“陶罐放在主屋地下的一個洞裏,即使最熱的日子,水也能出奇的清涼啊!”

伏翼忍耐地看著他。

“起碼我們知道了,它沒有死亡,它隻是屏住了呼吸,隻是睡著了。叔本華就曾說:死亡就是睡意,個性在這裏被遺忘,存在的其餘所有部分都將蘇醒,或者說人們從未停止呼喚它——”

“哥……”

伏翼的聲音微微顫抖,臉上蒙昧著一層苦澀的東西,驚懼已經凝固鈍化了,再沒有了僥幸,於是他惟有陳述:

“如果我不是從迷海上回來,如果我沒有跟老大上614,我也不會相信的。可我們在那裏都學到了——”

他遲疑了一下,即便他知道這個人比他知道的還要多,還要周詳,甚或這本來就是從他那裏學來的,他還是開始了麻木而流暢的背誦:

“鼠疫自1347年第一次爆發後,在歐洲肆虐了長達300年。雅典稱霸終結於天花,羅馬衰落於黑死病,1347~1351,中世紀大瘟疫,整個西歐蔓延黑死病,許多地方三分之一到二分之一的人口死亡,宗教改變,因為當時那麼多人痛苦,那麼多人死亡,宗教就要對此作出回應,就要找到新的教義來對這些苦難作出解釋,他們的藝術和宗教都突出了死神的形象,另外也導致了農奴的解放,人口銳減,勞動力變得珍貴。傳染病大流行伴隨著人類文明進程而來,並對人類文明產生深刻和全麵的影響,它往往比戰爭、革命、暴動來的更劇烈,在世界曆史上,任何一次傳染病的大流行,都是人類文明進程所帶來的,反之,每一次大規模的傳染病又對人類文明本身產生極其巨大而深遠的影響。”

他大口灌了一口兆學疚適時遞過來的水,一時間確實還是不能做別的反應,於是意猶未盡般,他又開始了新一輪的背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