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07年3月,英國斯坦因,四塊馬蹄銀,換了古文獻、古美術品二十九大箱,保守估計《手足》之四 《雄關漫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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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有一萬件;1908年2月,法國伯希和,拿走5000件,都是逐一翻閱挑選的精品;1910年,敦煌知事陳澤將殘存的8600餘件運送到北京,落入了李勝擇的吞噬計劃;1912念,日本橘瑞超,吉川小一郎所率領的大穀探險隊搜羅了三大駱駝背包;1919年,政府派出調查隊,94個包運到蘭州;1921年,被蘇聯紅軍趕走的白俄殘部幾百人住進了莫高窟,生火破壞了第五十七窟,汙損了第一百五十六窟;1924年,美國考察團,蘭登華爾納帶隊,福格藝術博物館資助,在第三百二十窟剝走壁畫,盜走二十六幅壁畫和兩方塑像……”
人們一半素白著越來越青赤的臉,一半漸漸紅了爆紅的眼眸,呼吸也越來越急促,不道他得以在斑斕的彩繪中慢慢地轉過了眼眸來,眼裏氤氳著脈脈的、星月似的光澤,沒有憤怒、沒有忿恨、沒有指責,是的,即使是他們,明擺著是拿著槍和繩包的洋匪們,他也一視同仁,同樣真摯而坦率,他堅定地說:
“還有你們……伏翼!紅豆,幫他們把傷口包紮包紮——來者是客,這是中華民族的待客之道!走吧!我真的不是故意,也沒有這個意願——不管怎樣,我們該促進和成就的,是一個被共同目標、而不是被共同敵人結合在一起,隻以複仇雪恨為爪腳向前推進的中國。”
“去……去哪裏?”
他們結結巴巴地問。
兆學疚抬頭微微一笑,溫暖而爽朗,刹那間超越了那個焦枯的外形,風度翩翩曼妙如星星行人,他真摯地道:
“莫高窟啊!既然來了敦煌,你們就該去莫高窟去參觀和見識一下,鑒賞鑒賞,也和……我們切磋交流一下曆史文明的高峰,這是我們全人類的精神寶庫啊!是的,即使拿著槍,那也沒什麼,一個好戰士,也是個好藝術家,所謂藝術家,是指那些對生命最具有深刻理解力的人,軍人在火線上,幾乎每一秒鍾都在生於死之間徘徊,對於生命他天然的具有深刻的理解力。”
人們愕然地瞪著他,一時間簡直是不知該怎麼回應的,然不止他的話,當然不止他的話,他的目光、笑容,還有情緒和狀態,那友善而多情的溫熱,就仿若是好畫家動用的暈染法,把輪廓線融入背景中,把一種音樂理想引入繪畫以取代浮雕理想——
“走呀,紅豆,最後,別忘了,還有喬治的一馬蹄蓮包裹,已經自願歸還,大夥兒都是見證!把他的名目從賬本上消了吧!也不止這,也不能隻記我們失去的——那邊的學生們,應該都知道吧——1908年,美國首先退還了中國庚子賠款的半數,用作資助留美學生之用,遂清華大學在1911年開始興辦;1924年,餘款也悉數歸還了,用以成立中國文教促進基金會——在美國的影響下,其他列強也紛紛效仿,退款興辦教育或其他事業……列強也好,騎士也吧,各有各的勇武和良心,你們的勇敢,忍耐,複仇,保護弱者,蔑視強暴,樂善好施,慷慨豪俠,恪守諾言——隻要不違良心和道義,別說名目有賬,即使就沒有,楊震先生也早說了,至少也有四知。好好看著吧,這就是中國的悠久文明——今年賽珍珠不是出版了舉世聞名的中國農民史詩《大地》嗎?看吧,它天然,禁欲,清貧,悲憫,蒼老和悠閑——不是我,是它,就是它,業已用它的所有喚起踏上這個時代舞台有為的人們潛在的靈魂裏的高貴和力量,以這一時代的熱誠,赤心,恐懼,迷信,鬱憤,夢想以及遺恨,超過這個世紀,使得這個時代為我們而活,它曾經就是我們的漫漫雄關,是我們超越時空的絲綢之路!你們以為,中國還在沉睡嗎?你們……還敢搶嗎?如果不,暫就讓我們笑泯恩仇,讓時代繼續前行!”
……
他的話比連珠炮還要急迫重磅,是因為時代的追逼、還是因為情緒的焦灼?
反正,他要去追趕另一程的理想——
太高遠了,人力已是不行,心力遂轉現成了風車……
追風,公轉、自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