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治,先祖是愛爾蘭人,又是一個深受大英帝國殖民之苦的民族,愈艱苦愈頑強、愈壓迫《手足》之四 《雄關漫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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愈自尊的人民。後來,他們又移民到了美利堅,是因為大饑荒時,喬治的祖先為了英格蘭新教徒的一碗湯,而背棄了愛爾蘭信奉的天主信仰,於是,愛爾蘭人把這一批人管叫‘湯民’,愛爾蘭人民族感、榮譽感極強,吃不飽肚子也要信仰,不要腦袋也要尊嚴,他們從來都沒有放棄過抗爭,於是,這樣一批‘湯民’在愛爾蘭本土是待不下去的,對嗎?喬治,你跟老焦最親近,追溯起來,老焦的先祖可以究到宋將焦光瓚的部落,因背宋降金,為時人不齒,明太祖定戶籍的時候,匾其門曰:‘乞戶’。七百餘年來,他們就在悲苦和被人輕蔑的環境下過著日子。辱國者的子孫做墮民,賣國的漢奸如果有子孫的話,至少也將是一種墮民,若再不思振奮雪恥,墮民在世間恐怕就要世代綿綿的傳下去了!”
那一刻的笑臉最苦最重,然而他們仍是隻得笑。
沒有人動手,當然,老焦也沒法動手,卻再沒有對他笑過——
他曾經寄托過情誼和安慰,曾經用全部的本領和熱忱同甘共苦,同時,也就在這一張麵孔上,他又獲得了無上的悲哀,錐心的痛苦,與無可奈何,永也不能洗刷、不能挽回的恥辱。
賊與兵。
暮色不覺濃墨厚彩地登臨了西天,仍是熱,反射出來的餘熱如浪更加灼人,灼得人恨不能退避三舍,然奔浪卻是避無可避的,且再熱再狠也不過如此了,這樣一賭狠,四下裏倒就開始了蠢蠢欲動,鴉雀又先在枝頭、屋簷發出了嘶鳴的信號,難得又有些炊煙升起,暈染著蒼涼的千裏日暮,城牆也隻有在這樣的時分,才顯得更真實,也更奧妙。
而期間的生民,確實已經開始準備晚宴,和晚宴後的值得期待的夜場了。
由於喬治出神得太久,傷神得太離譜,一心就歎著氣搖頭,小榕樹眼看著就要抬腿,中國人是一個含蓄的民族麼!
喬治連忙一頓情緒,一鼓作氣地嚷嚷道:
“好吧好吧,說眼下的、說實在的——我們就是看共濟會參與意大利統一戰爭與法國大革命才立心要加入的,沒有哪個國家的人民比愛爾蘭人更能理解你們中國人對家國和土地的感情了!我們也同樣熱愛音樂和和平,仁慈的主啊,愛爾蘭人被英國人血腥殖民,已經有幾百年的曆史……我們從未放棄過抗爭!我們移民,我們也……喝了湯,因為得求活,而後才能求獨立,我們是移民的湯民,可是讓萬能的天父見證——我們決不是墮民!”
小榕樹定定地滾著眼珠子看他,看他赤紅的表情,然後,忽然在他肩上大力一拍:
“好吧,算你過關了,愛爾蘭兄弟!”
喬治一驚一乍,要如何又不知該如何,頗有些手足無措,小榕樹就淡淡地歸了話題:
“好了,這是題外話。你來,糖二令你來,做什麼?”
“喔——”
喬治自如了些,手一攤,其實長於敘述:
“是太歲,老大!前些日子人們試圖挖渠,我想說的是,那水,井裏既然出來的是沙堿苦水,澆沙成牆確實很堅固,而吳將軍和冷都隻管修好了城,就領了肯去的兵馬,據說要準備開撥抗戰了。留在這裏的,可就不能不在意水質的沙堿化——恐怕是水源已經被汙,不然就是活水已盡……然而這修城一事,糖二先生和老大你倒是一個態度,不以為然,不聞不問。所以我們也沒什麼技術支援,隻能靠挖,死挖,不道卻挖出來了太歲……太歲頭上動土,命犯太歲,中國古話可不就是這樣忌諱著的。”
小榕樹“哼”的一聲,冷冷地丟過去一眼,總算願意聽了。
於是,喬治就老老實實地敘述道:
“這一陣兒,夏季強烈起來,白晝壓迫著我們,於是我們總是在夜裏開始工作的麼——若果不是滿月,星光也自鬥明,加上沙漠的景觀再單調也是豐富的,工作起來也不隻是辛苦。那正是在這麼的一個夏夜裏,沙漠在淡月繁星中泛著幽幽的白光,比哪一夜都顯得更古老,冷漠,平靜,似乎無生亦無死,隻是存在著——這工作又是需要些技術性,因為是找被汙的水渠的源頭,所以老焦、紅豆……總之是能說得上話的都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