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的心念剛一起動,芳綠的荷影中又有如絲如縷的笛聲繚繞而過,隻在人的心田裏穿《手足》之四 《雄關漫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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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來、穿過去的撩撥。
柳生的眼與小榕樹的輕輕一接,柳生平淡的臉上就忍不住湧上一股潮紅。
笛聲就見瀲灩,緊接著,荷葉輕觸搖擺,有風影飄蕩。
柳生心中一震,運起神念,漸漸定下了心神,心,悠悠地清寂下來。
隨即以心見意,眼前清景如夢,綠意鬱鬱,輕風明淨,唯有笛聲的韻悠悠一轉,原來旋律裏拖曳出的瀲灩風情消得一幹二淨,音色裏的絲挺銳如刺,在那種尖銳之下,卻又有某種遠古,像雨一樣溫柔的東西……
仿若在荊棘中流轉著又輕又清淙淙如泉,高潔清傲,銷魂奪魄!
柳生就有些慚愧,因為壓不住情念,遂低下眉眼,心中又甜又苦,卻又忍不住淺淺一笑,心想:
如果能真心愛上一個人,那麼不管對方是何等惡劣,哪怕對方並不愛自己,人生也至少不會是地獄,就算多少有些黯淡。
更何況她完全不是,愛她,足以榮耀自己的整個生命。
隻此一念生,百念感都不再繚亂,情境漸漸成形,成熟。
而小榕樹仍舊隻是在荷葉上,作抱膝問的坐姿,垂眸定魄,不見有任何神動之意象。
也許她是什麼都知道的,然而什麼也動搖不了她,反正她就是這樣堅定不移,毫不動搖地活下來的,以後她仍然這樣堅強地活下去……
道士的眼中閃動著癡迷的光,搖頭晃腦,喜動於色,歎道:
“好,好,好!”
他們不問他歎的是什麼,反正一心也常有這樣的時候……
滿江都鋪展了綠葉,滿眼都是景,笛聲始終穿梭傳送著清明的旋律,宛若綠洲中的小舟。那音符呼應著人內心的神秘感,與過去或未來的低語共鳴,就好像是昨日逝去的流水與急勁的風一樣無力自控……
這時,葉邊就漸有生出尖尖角的蓓蕾,又一瓣一瓣盡力的開,或紅或白,紅的瀲灩,白的純潔,刹時滿江都是芬芳幽苦的香,頃刻開到酴醾,越發色彩絢麗,為夢境增添一抹詼諧淫逸的風味。
這一刻延綿很短,她忽然抬頭,就那麼傲然而笑,那花一樣流豔的笑容仿似快樂在寧靜中時風中的一團火焰,這種微笑在熾熱廢墟的驟雨中上千倍的映照,這是被魔咒的世人違背常情的白日夢中永遠咒罵的人的微笑……
道士又驚又歎,忍不住讀出了聲來:
“你成為老大,成為女人,這就是你的23年。”
於是又轉眼花落,入水即為無痕,花房上倒又結出了支支蓮蓬……
芳香幽雅清甜,已是成熟了。
道士殷切地看著,恨不能將一朵蓮蓬送到她的手裏,小榕樹的眼眸卻隻是垂著,也不看他,也不接。
柳生想了想,接過,遞到了手裏。
她倒沒有扔,柳生和道士都振奮了些,又削出了蓮子,聞了聞,沒有異樣,於是又遞過去。
小榕樹終於沾一顆蓮子,放入嘴,輕咬淺嚐:確是真的,清甜芬芳,又有極嫩脆的口感,於是放心大嚼。
道士如是放心,讓柳生自己取食,自己倒取代了柳生的位置,不斷地剝出蓮子,放到她的手中,看她吃得香甜,臉上就掛著殷切的笑容,又想笨拙地感慨一句,想拾起剛才的話頭,手法之蹩腳,怕是西貝第九流的掛名弟子也不屑於使用。
“……結果沒有任何意義,惟獨重要的是努力的本質。”
他們是不會同意的。
於是沒人願意搭理,話頭到底沒有連起來,人卻又湊得更近些,不覺攀到了荷葉邊邊上,就趴在那裏,看著她,看著她,表情充沛的臉漸漸凝下來,情感凝就的臉,目光深邃熱烈都似乎要把她整個人都包起來;
小榕樹一口一口,已經吃得慢了下來了,手中一朵蓮蓬,慢慢地剝出一顆,不時咬著蓮心,感受著那怡然的苦澀,宛若感受生命。她的心就軟軟的、甜甜的一動,無力自持——
手中的蓮蓬就不見了,口齒間仍有那苦澀芬芳的味道,隻是蓮子已經不見了,不止蓮子,那漫天的荷,全都風過無痕,龜裂湮滅,唯有笛聲,空空的流動著,同腳下的流水,嘩嘩地空流。
俯首時,他們立足的地方,竟是一幅無方的裙帶,連到那一頭,小榕樹一點一點地抬眸,看過去,看過去,未及,淚已經盈滿了眼眸,腳下的波濤溫柔的起蕩,似是搖籃中的恍惚的節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