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9章 吃肉的故事(1 / 1)

我們,已經吃了好多頓了……如果之前有得罪的地方,之雪賠禮。我們並非要裝木乃伊,《手足》之四 《雄關漫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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隻是驟然來了人——我們在那個河穀裏,已經有一陣子了,似乎是幾千年來,它們不斷生長,又不斷死亡,死亡了的草,剩下腐爛的或幹枯的草根,一層又一層的鋪在地麵上,互相絞纏糾結,終於融化成泥土,構成地中的一層,因為是草根構成,那河穀的地表麵層的泥土特別鬆軟,像是一大片數丈厚的海綿體,虛悠悠的懸掛在空中,又軟又富有彈性,人走在上麵,連幾裏外的地方似乎都會震動起來,仿佛在沙發床上跳舞似的。嚴冬來臨的時候,就有許多兔子躲在那裏過活,膽小動物耳朵都長,聽覺敏銳。我們既然靠它們過活,就隻好比它們更能躲……人們難以靠近我,不是因為我高傲,而是因為我卑下。不能走,這是個讓人又愛又恨的地方,它是我們所擁有的一切,當我們僅有腳下的土地,如果後退一步,我們就完了。”

她的話聽起來覺得不是很對勁,然而卻又挑不出毛病,正悶著,就聽星星人笑了,笑得溫和然而也刺耳:

“你們的土地?我以為要保持你女孩子的內在和外在美,你應該是穿著豔若蝴蝶般的和服,散在有櫻花的各處。難道你希望有人對你們說:歡迎來中國,但我們現政府,不值得你尊敬。”

星星人說話曆來風雅利落,也意蘊悠長,人們恍然大悟的同時,也難免有人不是滋味。卻見她竟也乖乖地低頭受教:

“是,它教育了我,使我懂得恨我是你們的權利。”

“種族的自卑感,對權威的狂熱信仰,不受人重視的擔心,這奇怪的自卑感難道不是被掩飾的優越感?”

聽到質疑,她就首次抬起了頭臉和眼瞼,一雙蒼蒼的長杏眼,形狀幾近完美,然而眼神中卻缺乏年輕、活力或情感,隻有漠然、清醒和專注。

她對她笑了笑,一個老練的女人對另一個老練的女人。

男人們隻覺得氣場驟然冷銳——

她們都有一種不可思議的、視死如歸的冷靜,隻怕不是根源於個體的性格,誠如之雪眼神裏的那份陰霾,艄公那種對生命等閑視之的沉著,似是源於民族的血脈。

而另外一個女人,單純、然而不再純粹的紅豆,隻傻眼著,被遠遠拋在了氣場之外。

星星人正處於低燒狀態,已是感覺不到異常,就仍是溫和地笑,道:

“世界就是由故事構成的,何不說說你的故事?之雪小姐,你既然潛藏了這麼久,又請我們吃肉,今晚就該是你自表的時間,不必為了嫉妒別人而打亂了節奏吧?你比不上她的,她的大氣和高貴是骨子裏的,慷慨和俠義也是天性;而你的溫柔太短,太不可測,太易在短時間裏變得野蠻殘酷,就如同你們深藏在防禦和謙讓態度深處的、征服一切的野心,是最好不為人識認的。而且我不是說過嗎,你要不君子些,也會有人對你不客氣的。”

之雪再一次深深低頭,令人吃驚地咽下了這直打七寸的刺激,再抬頭時,就聽她用那獨特的幽顫的聲音說:

“誠如所見,當時之雪確實是想對先生你無禮,即使並不是願意如此,也請神給我勇氣,讓我做一次煞神,隻那一次,不膽小,不遲疑,不懊悔,不灰心,黑良心……正如古希臘人所理解的,人類悲劇的實質就是選擇,但也正是他們在發現這一點時已經太晚了……”她坦然得讓人震驚,然而轉折得也快:“我們來自世紀初的拓荒團,就像世人說的,不到中國,不知亞洲之大,不到新疆,不知中國之大。來自狹窄的島國本土,我們多麼驚訝和羨慕啊!然而,我們不明白的是,中國人是人,日本人也是人,大家都是人,為什麼不能夠合作呢?我極不主張狹義的愛國,但不愛自己國家而能愛世界的,我又不相信。我們必須先使自己的國家好起來,然後才配講大同主義……還記得上個世紀末,中日同時受到歐洲人的侵侮,他們何等安福尊貴,我們何等貧窮屈辱,他們的生命有法律人權的保障,我們連馬路上的狗都不如,富強不是一朝一夕而然的,也是要絕大代價的,鐵和血,臥薪嚐膽的誌氣,無限的苦鬥和犧牲,是我們自救的代價。我們有為的黃種人,在這個浮生亂世,不是應該把眼光注視到全世界、全人類嗎?不應當中狹隘民族主義的毒,這一種窮凶極惡的毒菌不消除,不但中日兩大民族不能合作,全世界的民族,都不能合作。大東亞共榮圈,又如何能實現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