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8章 立場與身份(1 / 1)

“為什麼,因為,我認識他們!你不認識他們,可我卻是認識的,隻怕不止我,連那海豚丫頭也是認識的。所以不止我,我也想不到我會,也許她也是想不到的,可她不也在暗中救她嗎!小子,你有機會,就走,這裏,我來守就是。反正也值了,反正我幹的每一件事,都是昧心找死的!”

這一份大變故,也是一份大驚喜,可柳生卻終不為所動,他慢慢地、輕輕地抬動眉睫,寵辱不驚地答道:“那可不行——即使你幫了我,可我卻不認為以你幫我的情分可以換我為她的職責,這是不可能對等的。然如果你願意,你可以解答一下,你的理由?”

木木瞠目,要嚷,卻又窒住,於是柳生瞥他一眼,又道:“如果為難,你也可以不說。即使我不是伏翼,也不見得就差許多!不見得少了他,我就識不得舊人,通不了舊事!”

他們聞言眨眼,眨了又眨,又淺淺回味一下,這次總算抓住了一絲他的情緒起伏的規律:似乎隻要提到、較到他的那幾個兄弟,他才有了情緒,才有了那太不值一較的、近乎稚氣的意氣和爭強:“更別說少了糖二,我就會不知時事和史政!打量誰還不知道啊!”

“你……”木木有些為難,他沒打量他,其實是他不想多提的,可不知怎樣才能不刺激他;葫蘆兒始終在遠處不必要、又不能缺少地戒備著。

他們幾個,敵我的立場和界限本就曖昧不清,加上愛恨的取舍複合、利益的更替重疊也混亂多變,所以時而敵對、時而勾連;時而合作、時而分歧……然如今看來,隻有他,始終是高高懸掛起一份超然的立場的……由不得你不信,因為自有固定了的心,所以才有了自由的手。

“我們這一路尋來,可不是要尋當年父輩走過的那條線!隻是誰也不曾明說而已。甲午後,兆運儒鬱鬱不能振作,是夙敵慕容晴天尋他,二人合著一些誌士同道,奔赴台灣——而當時的史政是……1624年和1626年,荷蘭和西班牙殖民者分別侵入台灣;1662年,民族英雄鄭成功率領大軍驅逐侵略者,收複了台灣;1876年,沈葆楨建造了安平大炮台,以抗擊日本侵略者的侵略;1897年,清政府被迫將台灣無條件割讓給日本人,台灣人民用這座炮台奮起反抗,多次重創敵軍,但終因寡不敵眾而失敗,8000多人壯烈犧牲……史政在這裏暫告一段落了,然而,事情卻遺留了許久許久,也許將一直遺留下去——台灣暫定了成為日本殖民地的命運,它是日本的第一塊殖民地,他們的雄心和功利心融合在一起,也決心融合吞吃了它!因而台灣和香港、澳門就顯出了不一樣來,首先,西方人對中國人的文化習俗不感興趣,殖民隻是殖民,不作文化侵略和統治,這麼多年過去了,他們總記得自己是中國人,甚至在條約上也寫清楚了,那是租借,不是占領,等到殖民的曆史風潮一過,中國還是中國,西洋還是西洋,互不牽扯什麼;然而台灣不一樣,日本本來受中國的儒文化滲透,彼此之間是有著某種溶質特質的相通的——文化、風俗、文字都在滲透、瓦解,加上政治上的強勢,和強行與大陸的隔絕,新一代生出來的台灣人,說的是閩南語,但他們漸漸已經不記得閩南語是中國方言的一種……也許眼下還記得,可總有一天也勢必要忘了吧?高雄原名叫‘打狗’,1920年以日語音譯為高雄,基隆故名叫‘雞籠’……家常的稱謂。雖然說國家不能再算是一個國家的時候,是當國家停止履行根本責任之時。可人,總有一些人是不一樣的,作為個體,作為骨血同胞,他們會讓你覺得,不管史政如何了局,親人就是親人,要流血,他們就會把血同你們流在一起——總有人是有這樣的心腸,這樣的熱血,逆時勢也要搭建起這樣的呼應,這樣的脈絡的——隻要當時在台灣,就有可能忘不了他們;你忘不了他們,所以你就不能不認識我們。”

他一路細說下來,聲音始終是輕緩而清晰的,然而神色間不時躍然色動的傲然和英挺,讓人驀然驚覺:他竟也不是冷的、不是生的;他竟也是血脈賁張的,他竟也是有所從屬、有所持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