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1章 夜的更新(1 / 1)

他們全都被拋到了身後了,眼前的窗得方才的一鞭之力,已震碎了玻璃,空蕩蕩的,風暖暖的來回,帶著微醺的味道——她為什麼失去了力道?實在是太乏了!如若能深深地沉入這大起大落的巨浪,那感覺一定很柔軟、很愜意,她不懂自己為什麼以前沒有想到這一層,其實那些人沒有死,都沒有死,他們在睡覺,在休息。好吧,你們就不許我休息,可海水的浮力大,在水中你會變得更輕捷,更強大!

他們淺淺地左右扶住她,漸漸扶不住,隻要看她一眼,就明白他們先前的處方錯了,如果錯不在診斷,那就是酒精在跟他們作對。然,下一刻,她握在他們手上的力道又讓他們驚愕,隻聽她猙獰著珊瑚般的臉,沉而決地道:“走!伏翼,送他走!不要回頭!回頭,我就過不了這一夜,就再也好不了了。”

“老大——”這嘶聲不知道是出自誰的胸腔,小榕樹又發起了新一輪的神力,一一把他們提溜起來,粗魯而有效地,一前一後,將兩個人整個兒從窗裏扔出去。人空空地、悶悶地砸到了海裏,她既而一刻不曾稍停,決然地轉身離開窗口,醫生不知是驚是懼,是迎是退,小榕樹已經踉蹌奔出,頃刻餘下一地狼藉,失去了蹤影。

奔入一室,合上門,聲音一下子變得遙遠而靜謐,光影那麼流麗地淌滿一室,浸潤得連空氣也純淨光潔起來。她寂寂地歎息出聲響來,直到這一刻,她才感覺到自己蕭索得不似自己!她頹然倒在床上,甚至心虛得不敢看一看對麵床上的那個病號,心突突的跳著,軟一下緊一下,悠長而無力,他死了嗎?他仍舊暈著,也許再也不會醒過來了?也許下一刻就會醒來!葉子,那葉子會長出來嗎?她眼裏就浮出一層薄而晶瑩的水痕:那是想念:要是一心,他肯定就會大力點著頭,心無旁騖得似乎在為你打包票:一定會!肯定會!一切都會好起來的!小榕樹不由得眠嘴淺淺地笑出來,暫時偷得這一刻的清明,隨即泛上心頭的又是一陣虛弱,心裏就驀地湧上了一陣驚恐:不行,我決不能死!我當然不會自殺,可我不能不防別人殺我,眼下我又這麼虛弱,全身都是破綻空擋……門關上了,他們進不來,可是,這一個呢?你道他就不是裝的?半夜,在你熟睡之際,匕首泛著冷冷的光,一點一點逼近,你無法躲閃,刀切進血管,血中有你的靈魂,咕嘟咕嘟地往外流淌……她全身一震,眼裏就爆出了僵硬的裂縫……血慢慢地湧動出來,小榕樹又是一驚,失手要扔開那沾血的匕首……他,真的死了嗎?死了吧,即使這一刀隻切中了表皮,然他本來就不可能再捱了吧?何苦這樣捱?不若……她的手又硬了起來,隻要切斷了動脈,那麼,一切的苦難,就結束了……可是,為什麼?他說,且寄信,好嗎?血淺淺地蜿蜒而下……他不會怪你的,這樣就能安心了。幹吧!他也不會怕的……是啊!隻有他從不害怕,隻有他從不仇恨任何人,其他人在某處經曆了這可怕的震驚,這種被人瞄準的震驚,於是開始了一種不能自拔的努力防衛,開始用形成某種特殊的心境來抵擋所看到的自己在麵對的威脅,除了他,他們全都以無限的代價鑄造自己的馬其諾防線,抵擋自以為看見越過防線的敵人,這個從不如此進攻的敵人——假如他進攻的話,假如他確實是敵人。

小榕樹的手不能自控地,劃切了下去,與此同時,那海的潮汛在身體裏回蕩,紫羅蘭般的流光也晃紅了她的眼,滿腦子亂騰的話語開始崩潰,成為新奇的呢喃——光怪陸離的碎片,碎片又拚成語句,每一片碎片都有著獨特而親切的回響……故事,騙取了人魚眼淚的故事,他總是沉靜地微笑,像一心一樣純真無邪,像糖二一樣充滿智慧,他講著寓言一樣的童話,讓夜像遠海一樣清澈透明——她恍惚著,直到有珍珠般的墜感和質感跌滾過她的麵頰,砸在了刀刃上——晶瑩而清澈的聲響,刀落在地板上,於是……他醒了過來。

小榕樹怔一下,飛快地眨了眨眼,屏住呼吸,猛地一定眸,她的眼眸就猛地瞪大、發著光,卻什麼也說不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