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
“你怎樣？無線電怎麼關了？不是一向鬧喳喳的，整天做著大財主的美夢麼！打量誰不知道？1928年，3月3，美國股市迎來了戰後10年最令人熱血沸騰的發展階段，胡佛說：再繁榮四年！自然，到1929還是升，就用你鬥牛的術語來說吧，大牛市，500點，真是個瘋狂之夏。不過嘛，鬥牛的黃金時段，也就3月到10月，你也差不多吧，從9月3日開始，無線電505首跌，暴跌，一直到10月，22、23、24，一路狂跌、跌到收盤，你的美國資金，你的股票全成了一場春夢，一泡廢紙！沒錢，你能賣得起老爺我哪一個小弟？你還想當監獄長，做夢吧你！”
葫蘆兒又兀自點頭：“倒是有些見識呢！”
這下是另一側的手術刀忍不住冷笑了，要說什麼，卻又因為木木的聲音太過急迫和刺耳，隻好作罷。
“可我是神聖的——通過我，上帝做事；通過我，上帝說話；如果你要看上帝，就看我吧；或者當你也像我現在一樣思考時，就看你吧。我總比醫生好吧，他太親近上帝了，不了解上帝其實就像馬一樣，需要人騎、腳踢、鞭打，才能把你待向正確的方向。活在這塵網中，要麼瘋，要麼醉。原來我瘋多一點，如今理智戰勝了我——這可不是醉說，也不是玩笑，更不在耍俏皮，我是在跟你打商量呢！在大多數中國人的中庸和驕傲、那些無味的傳承道德中，我獨獨可以欣賞得了你，我們……何不嚐試一下聯手的可能？你擅長的，和我擅長的，加起來，何愁衝不出這片迷海？別跟我說你不想——像你這樣有本事還念家國的人，眼下烽火連天，中國就處於日本的蠶食圈中——可憐蟲，你以為隔著一個海洋你的威脅人家能聽得到，會當做一回事？”他從高亢的自我標榜，到嘀咕著尋求理解，他仍然是那種發作之後常常後悔不已，被羞恥心淹沒的人——小榕樹就冷冷地看著他，看著他從振作到消沉、從消沉到強行振作，就像被人拎起來的魚，她就帶著些引誘的笑，盤旋道：“是啊，你至少也證明了一點：一個壞人，當個人利益與公眾福利不相悖時，也可以為公眾做些好事；如果把閣下的臉移到鯊魚的脖子上，保管還能贏得一片讚美聲呢——不管怎麼說，你是一個二等的奇跡，一個在西方以衝刺烽火線和邊防圈為生的人，卻每每以一種扭曲的懷疑的超然往東方窺視，而道德尚未發展完全……理由呢？你何苦要跟你的這段英勇的人生過不去？”
木木一點一點挺直了軟了又硬、硬了又軟的脊梁骨——這是談判宣告決裂的表示，小榕樹也懂得，隻是冷笑，木木未嚐是不怕她的，打也打不過，談也談不攏，又煽不來幫手，而你永遠都不知道她手裏還握著你什麼小辮子，也許什麼也沒有，也許什麼都齊了——他說多錯多，隻好不說話，又盡著最後的氣，把那一葫蘆照天灌得空了，恣以壯膽。可誰也沒她罵人罵得那麼刺心頂肺，刁毒刻薄。
“你說你神聖，那是假的，且不說你一副鯊魚和老鼠雜出來的詭異惡心的容貌，我就稱你為狗娘養的，這也不是在罵人，而是在罵狗。不過，你倒可以說自己是清白的……這裏來的，大多是大人物吧，可是你啊，一個混在美國的私酒販子——如果不能功成名就，東方人都舍不得衣錦還鄉的。你風風光光地回來了，還有那麼多的美國資本，顯然，你把走私得來的黑錢投到美國股市上，洗得白了！那麼在香港一窩兒端出來的黑罪犯裏，能有你什麼事兒？當然，你有美國資金，多得……大概，可以通過當局把囚犯賣下來，反正英國是極尊重金錢的……賣下來，作為廉價勞動力吧？看來你也不打算告訴我，中間怎麼反被恐龍拐到他的地頭來當試驗品了……這也不難。那好吧，再來談談這裏的第一場門枷——鯊魚吧。它們有不襲擊進入的船隻的慣例吧？它們隻盤踞在島前，不攻擊阿羅號，不攻擊進入的船隻，不然我們也不能這麼大搖大擺地想回就回吧？你悔不當初你錯了神了吧？可你要怎麼辦呢？不盯牢無線電，秘密就藏不住；盯得了這邊吧，鯊魚就管照不上了！猜得還對嗎？這邊防線上最有力的防衛，最重要的是，每次行凶前，你的血才是鯊魚的信號……要來試試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