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6章 全信仰時代(1 / 1)

交彙的,僅僅是血、是文化、是時空……我們都是混血兒,我生而為混血兒,漸漸所受的教育是混血兒,我們都已經遠離了我們的歸屬地,輕易地歸屬了他鄉異國。然而又怎能歸罪於我們的原罪呢?事情,是怎樣、何時就開始了?他們又是怎樣來傳輸和表達的?

早在他們混血三代之前,確切的說,是1553年,葡萄牙商人通過賄賂取得了中國澳門的居住權,外國商人就開始不斷地進入澳門進行活動,東西混血的時間太長太長了!而最墮落而最迷人的,在這個地方,不是鴉片,不是色,而是賭!賭窩裏有些緊張和悲慘的氣氛,這個繁雜、墮落與揮霍的精彩世界能讓人不自覺沉迷,沉迷到底!說到底,世人犯的一個錯誤,就是以為東方已墮落,而墮落從雜交溶血的殖民地開始,其實恰恰相反,東方人有著普通歐洲人將會覺得美妙的適度。然人年青的時候,是無論如何都不能理解和接受的,他還記得自己是如何苦苦尋求一份情感的歸屬和完全純淨的愛啊!

東方,不行的,即使古老的東方未必就是一抹殘陽,它有可能是未來的時尚。但那也是未來,然則若不是這屈辱和挨打的痛苦,中國人不可能從這種麻木自滿的狀態中解放出來,並激發出新的激情!——因為這樣的認知和感知,中國感情不能接受這樣的忤逆孽子……西方,也是不行的,那是更殘酷的強者乃至於強盜式的不對等的交彙,是真正的罪孽,是愛的失敗……混亂和混血持續著,漸漸整個兒混雜於小小的澳門全島——鴉片戰爭後,葡萄牙擅自宣布澳門為殖民自由港,隨後強行占領!道德也失陷於政治不能解開的結網裏,越來越多的混血兒混跡期間,求索著無可皈依的愛的根源……那麼,對於這樣的人,在這樣的境地裏,有什麼能比兼愛包容的上帝的懷抱更可靠的呢?再沒有了!

那時,他還不知道,基督教的景教派一度在中國興起,但很快又沉寂下去;開封府的猶太人甚至喪失了自己的語言和宗教,除了相貌沒變,其他都與中國人無異了;滿洲人也早就忘記了自己的語言和文化,融入了傳統的中國中原文化了……中國就像一片汪洋大海,所有流入其中的東西都會染上他的味道。

這也算是魔力?神力?其實隻是人力!隻是生活!儒家說,如果你像一個孝子和良民那樣生活,你就擁有了信仰;而他們的宗教卻說,如果你想要擁有信仰,你就必須是一個聖徒,一個佛,一個天使!

他尚不知道有多少如他一樣懷著純真而正直的信念,來皈依於各種各樣的信仰的人,其實不外又是一場豪奢的賭!他們徒然放棄了世俗給予的一切:美、愛、安樂、友情、藝術……或者,盡管如此,他也曾仍然覺得自己這辛勞、克己、堅忍的無畏人生很有意義,可以寬容、博愛,並把上帝的福音帶到全世界!信守,用割舍來信守,乃至於恪守……他終於成為了一個神父!而在神父的傳教生涯裏,他們注定狹路相逢。

他試圖給他們講故事……就說天堂的人拿著長勺互相喂食,而地獄的笨蛋因為勺子太長吃不到嘴裏吧,這要表達的明明是互助友愛的聖道,他們卻似不知道他要傳輸什麼意思,而在他們聽來,人間、天堂和地獄又都是一樣的,都是為了填滿肚子,隻是地獄的人比較笨,不知道變通,聰明的人進了天堂。其時,他才大大吃一驚,不知是誰在受誰的教!這生活化、中國式的智慧和幽默啊!然而當時如何能意識到,可以認知的所有善與惡,聖經中提及的人性中的本罪與原罪,想必那隻是專為兒童改編的簡寫美化版!而是否真有這麼一個聖經故事:上帝發大水滅世之時,在義人諾亞的方舟上,曾將世間所有的物種按一公一母配齊,各帶一對。善聞訊後也急急忙忙跑來找諾亞,要求登船避難,諾亞就規規矩矩地說:‘我隻能讓公母一對的上船。’善隻好跑回樹林,尋找可以與自己成為一對的對象,結果就找到了惡,善惡便成雙結對地登上了方舟……善惡結伴同行,這是義人諾亞的促成,算是我們人類的本罪嗎?而惡是缺乏善的緣故,還是一種自主的力量?這懷疑,這不斷設問的懷疑,其實已經使信仰不再純淨,不覺是以陷入了中國式的適世杜撰。不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