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榕樹惱極,伏翼也慌,連忙賠著笑臉替他哥討情:“老大,老大,你胡亂應了吧,你曉得的,我哥愛較真,你別和他一般見識……”
看小榕樹神色和緩些,他就自作主張地應道:“曉得了,老大曉得了,你抱住了,老大在想法子救你上來,你好好的抱住,別鬧了。”
兆學疚大喜,昂起頭來笑,前麵幾個眼力都好,就見他凍得唇齒都青紫了,料想這雖然是初夏的天氣,但山壁間的風曆來如刀鋒割肉切骨,怕是真不好受。於是小榕樹的心就又軟了軟,忍下沒有罵他,眉頭皺成一堆,就沉聲吩咐道:“傳令下去,讓人去尋一整匹的粗布來,要快!”
伏翼連忙應上,一側身,作個手勢,馬上有一條漢子上前,伏翼吩咐幾聲,人就下去了,卻見一個傳令的立在山頭盡力一呼:“取整匹的粗布來,快!!!”
話音一落,那山腰間隨即有人應令,顯然是有人去了,傳令的身形一閃,就又退回了隊列中。
關鑫瞧著隻暗暗點頭,對於怎樣救應兆學疚,他也沒有什麼好主意,且有他的這些手足在,關鑫也覺得自己不值得操這一份閑心。他隻在遠些的山崖邊上等著,觀察著,隻有他曉得,兆學疚好歹也曆經了黃埔的鐵血訓練,早改變了書生的體魄,就這個程度的風險,一時半會是死不了的。他在那裏默數著,想看看這夥人的行動力會有多強?一個令行的時間是多長,這也是一隊人馬的實力的體現。
這山峰間依然十分靜穆,而兆學疚豪邁的聲音卻不甘寂寞,嚷出來,交融在獵獵的風火中,就傳遍了半個山峰——
“老大你曉得嗎,這葬禮中,分天葬,水葬,火葬,風葬,岩葬,土葬,而這懸棺的意義,就是要它在最高最險最絕的地方懸吊著,懸掛到地老天荒,隻等著它那一天快快落下去,摔成了粉,消融在空中,才算是善終。這種方式,實在實用於這個地方,就顯得死是那麼的豪邁壯烈!生死如一!在這個地方的人的眼中,山再高再大也是細浪與泥丸,峰再峻再峭也是湖州與灘頭,古人曰,山不在高,有仙則靈。我們的山不高,且難覓神蹤仙跡,但卻厚重如核,睿智如電,剛毅,不屈,血性,征服,先行,霸蠻,甚至匪氣與狡黠,破壞與顛覆……已深入湖湘山脈的坡腹岩溶!大山經年不語,巍峨和思想在靜默中突顯,仁者愛山,智者樂水,在變化萬千的大自然中,山是穩定的,可信賴的,它始終矗立不變,包容萬物,堅韌不拔,承載起最可靠的力量與信賴,因此山的雄偉、堅強、博大,自古也是我們中國人的最高追求。”
這些話語,最初聽著令人心煩,而後漸漸激昂,漸漸連成了一脈感情氣血,使聽的人們不覺也被他這份深沉的感情牽引帶動了,等回過神時,熱誠和力量已像浪潮般席卷住了整個胸懷!
人們剛聽得有些起意,於是靜靜地等著,下麵卻沒有聲了,小榕樹就有些著慌了,試探地催道:“糖二?”
兆學疚趴在那裏,聽了這聲,人就嗆著猛咳了起來,抬頭要答話,卻見口角有斑斑點點的暗血湧出,上麵那手足情深的幾個瞧見了,就不由得大驚失色,都惶然地去看小榕樹,小榕樹就沉聲道:“去準備燒酒和傷藥……”
話音未落,已見他縱身一跳,跳下了山崖。他們一夥曆來配合緊切,柳生馬上就握緊忍索,在崖邊紮起了馬步,伏翼紅著眼嚷一聲:“酒、傷藥,醫務兵準備待命!”
這時小榕樹已落到了崖下兩米左右,他的身形在夜色中顯得分外苗條靈活,半空中,他的蟒鞭已執在手上,向上一個甩舉,柳生凝神時,已抽動忍索,纏繞在蟒鞭上,忍索加上蟒鞭的長度,十分適宜,小榕樹的身形一蕩,已飄飄地落在了棺材上,棺材晃蕩著,小榕樹的聲氣卻十分溫和:“糖二,抱穩。”
兆學疚眨眨眼睛,顯然有些怔忪而不知所措,小榕樹卻以為他傷得狠了,當下也不再說什麼,一步一步過去,在兆學疚麵前背過身子,穩穩端下,道:“別怕,上來。”
兆學疚慣性地聽從,爬起來,就趴到了小榕樹背上,小榕樹又道:“站上去!站到我肩上來!”
兆學疚怔了怔,明白過來,於是先顫顫地跨坐在小榕樹的肩上,小榕樹就穩穩地站了起來,為了方便兆學疚平衡,又向後退了幾步,退到棺材盡頭的地方,兆學疚知他心意,當下扶著那石壁,自小榕樹的肩上,竟然真的慢慢地站立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