傳說古時候就有一位這樣的妹子,她的歌聲能令百鳥爭啼,春回大地,但也讓所有的小夥子都自慚,沒有一個敢和。妹子因為太優秀而寂寞了,她再不在節氣聚會時顯身手展歌喉,隻在月夜裏一個人對著沅水靜靜地唱,她唱出的歌兒,是那麼寂寞又那麼醉人,能讓魚兒也探出水麵,爭著撲上她的漁網,希望能稍解她的心情。
終於有一晚,妹子月夜的歌有了回應——沅水的那一頭,有簫竹之聲環繞著她的歌,那簫聲如月色透明,如水波溫柔,如晚風多情,繚繞著,飄浮著,連接起兩顆心。在他們中間,魚兒在河麵上歡暢地跳躍起舞,整整一夜。
天將亮時,船兒終於帶她來到了他的身邊——早在他們相見時,音樂已為他們傳了心事,引了情愫,唱歌的妹子與吹簫的阿哥,他們心心相印!而妹子萬萬沒有料到,她的阿哥不是凡人,而是水裏的神仙河伯!他來這裏隻為了尋找治水的河圖,如今河圖找到了,他也要離開了,但他終於忍不住這夜夜陪伴自己的歌聲,而作了回應。離開時,他留下了那管竹蕭,而妹子則獨自留在了這沅水上,繼續寂寞地歌唱和生活。
十個月後,她產下了一個健康的男嬰,自此,母子倆在水上相依為命。
男嬰漸漸長大,也如父親一樣聰明俊秀,加上水的潤澤,山的繚繞,他的胸懷也是那麼的多情、敏感、純淨,父親留下來的那管竹蕭到他手裏,就如同自己會唱歌的杜鵑一樣。他與年輕的母親一起,互相關心互相陪伴,既像姐弟,又像情侶。母子倆夜夜和歌,和諧而纏綿。
終於有一夜,一個美麗的月夜,這兩人犯了禁了,妹子把竹蕭抱在懷裏,趁男孩還在美夢中,悄悄地沉入了沅水中……
就這樣,這沅水邊的女孩子,承受著傳說中的傳統,多情而富於野性,個個都有著一副渾圓的喉嚨,以及對愛情的冒險精神。
——兆學疚顯然是第一次聽到這個傳說,雖然木頭的口才並不是很好,但他根據自己的加工拚湊,還是能很好地還原出來。
末了他怔了好久,道:“據說一些古老的部落關於他們祖先美好生活的傳說,有時往往是關於不遠的往事的真實回憶……這裏有兒子的人家多是打小就養一個細媳婦,這細媳婦打小就抱著帶著她的小丈夫,就像小母親帶兒子一樣,所以才不難理解妹子與兒子情投意合犯禁的情事吧,而後來這犯禁的細媳婦,有的也沉了河……”
關鑫心中一震,隨即覺得羞慚薄怒,不自然地轉開臉。他覺得兆學疚說這話不無道理,而讓他不自然地是,自己的母親也正是這樣一個細媳婦,細媳婦與小丈夫也犯了禁,而後在父親十一歲時他出生了。他相信這一段舊事兆學疚在山峒裏早打聽得清清楚楚了,於是他總覺得對方這話是另有所指。
這時兆學疚又問:“妹子沉河了,男孩睡著了,那河伯呢?他那裏去了?”
這一問正在點上,木頭高興了,一拍大腿,嚷道:“哥啊!我在這裏等著你呢!這下麵的就看你的了!”
他指的是開春的“河伯樓上說河伯”的年度故事大賽,勝出的就會是這一年的幸運儺送,會得到今年最好的端午龍舟作為獎品。那幾個也比他大不了幾歲,不免被他稚氣的激情感染,笑著,顯然也很願意去湊一湊這個熱鬧。
這時,來往的船隻漸漸見密了,水波翻飛,櫓歌此起彼伏,豪爽的笑聲、罵聲夾雜其中,是那麼的生動肆意。他們的小竹排穿梭其中,漸漸靠岸,那又是另一種情致:隻見那河堤上的一片片嫩柳叢中,幾間茅屋,時而見挑出一掛藍布酒簾,河岸下斷斷續續有洗菜的,洗衣的,淘米的,醜俊不一,老少不等,都是那河邊住的村姑,總不乏野色撩人。
小竹排穩穩地停下了,停在了魏星閣的碼頭。接下來,他們得換一隻又輕又俏的桃源小劃子,才好涉江深入那更加詭譎美麗的湘西,回到那“獨立自由”的小小邊城。而在此之前,他們要先去見識一下河畔的河伯樓裏的“說河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