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8章 他是誰的四郎(1 / 1)

小羅天的西廂客廳裏,燈如白晝,照見田中龍一掩飾不住的暴怒,正訓斥自己的妹妹田中之雪。兩人身上都是血跡斑斑,明顯是剛剛經曆了一場惡戰。

“與中國人做朋友,本來就愚蠢至極,他們隻是我們需要利用、征服的劣等民族!與柳生這種卑賤的忍來往,更是有損我們高貴的武士門第,他不死不足以平息宗社黨的憤怒,他不死,你死!”

田中之雪紅了眼睛,隻倔強地道:“哥哥,難道你不知道,毒必是丁佼下的,不是我!之雪願擔後果,隻是請哥哥收回對柳生的通緝令。”

田中龍一喝罵一聲,寒光一閃,已拔刀劈碎了桌子。田中之雪一時間也嚇退兩步,不知所措。這時,忽然從內室摔出一個瓷器來,“叮哐”一聲,砸在地上瓷片四碎。

田中龍一似乎一怔,斂回心神,殺氣和怒火也都收斂了,忽然衝內室鞠身道:“小姐,對不起,田中冒失,失手碎了一個桌子,我馬上請人來換上新的。”

田中之雪不敢置信地看著他的哥哥。

田中龍一轉過身過來,神色已經平靜了點兒,他繼續道:“你知道因為你的愚蠢,給我們黑龍會造成多大的困局嗎?日租界不能以官方形式公然與宗社黨交惡,而宗社黨得不到合理補償,決不肯罷手,小榕樹那小混蛋倒趁機把自己摘幹淨,安享太平。”

田中之雪鞠躬道:“之雪錯了,請哥哥責罰。”

田中龍一謀劃著,忽然道:“我們得把局麵扭轉過來。現在宗社黨追你追得緊,你就躲到三不管去,你在妝園旁邊不是有個據點嗎?小榕樹那小混蛋要是把你交給宗社黨,我們就找到了與他們開戰的借口,不交,就把宗社黨的火引到他們身上去!”

田中之雪心裏欽服,再不敢多言,鞠身退出。

經過方才那殺氣騰騰的一劈,田中之雪已經意識到,這個哥哥已不是自己幼年時溫柔勇敢、保護自己的人……原本家族中一直尊崇的武士精神是:忠誠,勇敢,麵對死亡無所畏懼,廉潔,公正,富有同情心。他們一直虔誠地遵循著,苦心修行,以士族的門庭為榮——士,中國指的是士大夫,歐洲指的是騎士,而在日本,士,就是指他們,武士!然而,自從父親死後,家道更加不堪,過得窮,餓肚子,倒也能忍,反正武士一直都受這方麵的困擾,最不能忍得是隨之而來的屈辱……明治維新後,經濟的變革和軍國主義的衝擊,武士階層加速瓦解……哥哥大概是那時候悟出來的吧,一個人若要練成絕藝,那隻要恒心、耐力、勇氣與才華,就不難辦得到。但一個人要想出人頭地、掌握大權,就非得要極大的野心、夠殘忍和善於處理人事的手法權謀才行。他一直那麼努力地冶煉自己!現在,在天皇和組織的利益下,哥哥已逐漸合乎時代,變成了一個沒有溫情和私情的鐵血戰士。這種精神本來一直是自己所崇拜的,可不知為什麼,田中之雪卻流下了眼淚。

而後,她忽然想到那個壓製了暴怒中的哥哥的瓷器——那個人,到底是誰?

田中之雪即將走出小羅天,在門口布防的就過來鞠身問:“之雪小姐,是否要人護送?”

田中之雪隨即斂起心神,略一沉吟:她曾潛心修煉武士道,其中也包括了中國的儒學和兵法,也崇尚不戰而屈人之兵,並不是一味兒的以力抗力。然而,她忽然又有些兒不自信,自己的智謀在這裏,似乎總是受挫……田中之雪煩躁地把劉海兒往上一擼,決定暫時不想這夙仇。照眼下的形勢分析,宗社黨兩大支柱人物已經倒下,血氣之勇過後,勢必會陷入內亂和空虛,就有報仇緝凶的決心,也隻是悶頭蠻幹,自己隻要躲過門口這一關兒,他們必不會想到三不管去。

田中之雪冷著臉,一口拒絕了:“不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