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貓大喜,就依言喝住了小弟,道:“要反悔也行,你們劃下道兒,貓爺我照領生死簽兒,缺不皺眉頭!”
兆學疚艱難地道:“老大,我們保護家園,沒有錯,沒必要自作踐劃道兒死挨打,帶大夥兒跟他們拚!把他們趕出去吧!”
小榕樹眉頭皺成一團兒,也不看兆學疚,單看他身邊的柳生,道:“你把他弄回妝園看好。”
柳生便上前拉兆學疚,小榕樹一擺頭,示意開始,那地下的小弟等得不耐煩,也開始唱著蓮花落兒開罵助興,小貓的小弟們團團圍上,兆學疚掙紮著回頭,看著那拳腳揮舞,挨到實處的悶響,當下忍不住就吐了出來。柳生嫌棄,慌忙放手躲穢,兆學疚趁機衝了回去,連踹帶扯打散了那通兒圍毆,用力把地上的一團兒爛肉扯了起來。
小貓一夥冷笑著靜靜地退開,小榕樹怒道:“老學究,你馬上回來!”
兆學疚昂起頭,盡力把人扯起來,推回去,角落裏,西貝伸手出來要拉他,麵兒上不覺露出了懇求的笑容,那猥褻寒傖的笑,像一隻毒蚊子在兆學疚的心裏叮了一口,引起了一種又痛又癢的感覺,他慌忙把眼光避開。但那種感覺卻繼續在蔓延,化成無端的憤激。
“西貝老哥,皇帝怕洋人,洋人怕百姓——其實他們並不怕自誇槍炮不入的英雄,卻實在怕那些自願做彈靶的民眾啊。”西貝的笑容一僵,而後一黯,隨即默默地又隱回去,陪著那寒顫的笑。兆學疚就紅著眼兒,淚嘩嘩地流,道:“這一局兒我來。”
小榕樹怒道:“你再胡鬧我自會修理你!”
兆學疚搖頭道:“我看不得這些兒,我看不得這些兒,我管定了。”
小貓大喜,兆學疚挨打的工夫和素質根本不比老江湖,他要送上門兒來,那這一局兒自己是贏定了,於是“吧嗒吧嗒”地扳著關節兒,陰笑著逼了上來。一心發急,忍不住也上前,小貓始終有些怵一心,便道:“樹老大,這怎麼說?”
兆學疚道:“現在是我說,這一局兒我來,規矩兒也是我定,我也不會站著讓你打。”
他孤零零地站在那裏,一心也被小榕樹喚了回來了,兆學疚的情緒上來,死也不能回轉了——他失措了一兩秒,隨即狂喊一聲,頃刻奔到一間屋裏,隨即端了一個淋漓的夜壺忙忙地出來,小貓皺起了眉頭:“老學究,你要幹嗎?”
兆學疚放聲嚷道:“姓貓兒的,你隨順了東洋鬼子,連膽血心肝兒都換了麼!你是棒槌兒嗎?為了不讓人欺負,二小姐送了命兒,伏翼扒了鞋兒,這會兒我給你潑尿,把江湖人的三個死個節兒全湊齊了!告訴你們,隻要有我兆學疚一日,這欺上家門兒的,就是死個節兒,不死不散!”
小貓又氣又笑,卻真困住了,誰都知道這老學究書生意氣上來就硬得嚇人,這江湖規矩,尿要往身上一潑,這死過節兒就算是結上了。那麼別說小榕樹,這三不管也不見得肯撇下他與自己善罷甘休,而兆學疚根本不等他思量,紅著眼咄咄逼人:“這也是道兒上的規矩,要麼滾,要麼死,馬上定,不然我就與你拚命!”
小貓一夥邊退邊狠聲道:“小榕樹,這事兒怎麼算?”
小榕樹冷笑,悠然地道:“老子也算不了,這算他收逛。”
此言一出,眾人齊齊動容,兆學疚也一怔,回頭去看小榕樹,怒道:“我不收逛!我現在不是棒槌兒,我也是江湖人,也是三不管的哥哥!忠勇仁義禮智信我都好好守,你憑嘛趕我!”
小榕樹怒道:“放屁!當哥哥就是忠勇仁義禮智信?你不是棒槌兒?你知道你的小弟們想的是嘛嗎?想的是妻子兒女,吃喝不盡,最好還有做皇帝一般兒的尊嚴,那是做夢兒!你不也說過嗎?掙紮於江湖,輾轉於溝渠,這才是現實!”
兆學疚囁嚅道:“還可以揭杠起義的,曆史上的農民起義、農民戰爭,主心骨兒都是江湖遊民……”
小榕樹都不願意看他了,他赤著脖子,回頭嚷一句:“烏鴉,讓你老婆出來,文對文,老子大牙都倒盡,再受不了了!”
小榕樹去了,兆學疚要趕上去,小榕樹頭兒也不回,回身旋風兒一腿,就踹了他一個搗蒜,捧著心口,半天緩不過去來,而他曆來倔強,憋著氣兒又要再追上去,卻見玉壺和一夥兒孩童在那裏開道兒,趕開閑人,不用尋,正是烏嫂,雖然人們都自然發散開來,但她仍是不露麵兒,隻在隔院的後麵,冷著冰渣一樣兒清澈冷淡的聲音道:“糖二先生,老大去了,打發我在這裏,別尋錯了門道兒。老大要我告訴你,我們造反的目的也隻是活命兒,然後才是升官兒發財!造反不過是向做官兒的討價還價的手段價碼兒!所謂替天行道、殺了鳥皇帝,自立新皇帝,不還是你們這些窮酸餓醋的心思和主意!”
“那……嘛意思?”兆學疚就有些慌了。
“我們有句古話,道兒不同,不相為謀。要站在我們樹老大的身邊,做糖二先生,你就要接受我們的正義,如果不行的話,強求有嘛用?所以,老大的意思,要你收逛,你自拉你的大旗找你的山頭做你的哥哥,這裏不容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