伏翼看每個人臉上都有不虞之色,於是紅了臉,分辨道:“這不是兆家哥哥,是……一個女學生跟我說的,我也不是很明白,隻是都記了下來……”
秋老虎忽然臉上一振,道:“說,都說,說給我聽!”
伏翼有點不安,忍不住偷看了黃千珊一眼,見她也沒什麼不愉,於是定了定神,回想一下,呐呐地道:“她很不喜歡混混兒……”
一句話,秋老虎失了色,伏翼有點不安,連忙解釋道:“不是針對你的,秋老大!她……那會兒總愛喊革命,凡是複僻出來的東西都不喜歡,可你想,自把皇帝革掉後,隔三岔五的不多鬧複僻嗎?上麵的都這樣兒,咱老百姓能不跟著往回走走?可她就是不肯醒這個神兒。直到……5年前的五四運動爆發後,咱天津衛最先響應聲援。她……就是其中的積極分子,組織各校學生發通電、集會、遊行示威。發動學生、教師、教徒、店員工人開展罷課、集會、講演、撒傳單、遊行示威等活動,當時我原本是黑皮培訓班的成員,因為這一場,也退出做了膠皮……那一場鬧得很轟動,也很有效果,抵製日貨,碼頭的黑哥也加入讓大夥兒拒絕給日貨卸船。後來又宣布罷市,我們膠皮也全部罷工,最後他們還真按要求釋放被捕學生,罷免曹汝霖、章宗祥、陸宗輿3個賣國賊的職務。可後來,還是該怎樣兒就怎樣兒,生活本來就是這樣兒,我也沒想通這有嘛不對,可學生們卻有一部分兒漸漸變得很消沉,有一天兒喝了酒,就聽說了一番話兒,我也聽不懂,幫不上忙,隻是沒料到那一天兒後,她絕口兒不再喊革命,而是關門兒讀書,一年後,考到湖南陶瓷大學去了。”
對史冰心後來忽然的轉變,伏翼顯然至今迷惘,黃千珊哼的一聲,忽然道:“書生不可以沒有,可光是空談能有什麼用?”
秋老虎著急,掙紮著問:“她……可說了嘛?”
伏翼怔了一下,盡量學著史冰心當時的語氣,背誦道:“……與辛亥年的不革命即保皇相比,世道兒混沌了許多,抉擇也艱難了許多,中山先生後來曾痛切地指出‘文以三民主義號召革命,然民國久壓於滿清,感而從者,多在狹義排滿,一旦清廷既倒,革命元氣遂一落千丈’。是的,腐敗的封建王朝已經崩潰,然而同時被革命大潮兒衝決的,還有作為舊式文武人的道德準則,新時代是個不折不扣的亂世,民主政治的美麗神話又不斷地在破滅,富國強兵的武人理想不斷泡沫化,西學東漸又衝擊著文人的道德文化基礎,政治上信念的缺失直接導致了對生命意義的懷疑,在醜惡不堪的政治環境下,新道德根本無從建立,前路茫茫,不知所雲,不知所以。於是,在逆海中掙紮的人們大多以惟利是圖,惟利是趨作為自己的生存法則……亂則隱,凶則避,然而卻忘了範子在逆境中仍心憂天下的苦心和仁義。有人因出賣靈魂而獲利,更多的人則繼續迷茫,這是革命意誌的整體消退,是社會轉型期的價值混亂,是命運魔杖下的人神交戰——總之,這個江湖……變了。”
黃千珊聽得困惑,小貓焦躁,數次想打斷,卻見秋老虎臉上的渴切似乎要把每一個字兒都吞下肚兒去,便隻好按耐下性兒,聽到末,隻忽略許多不懂的名詞兒,黃千珊便有點兒失神,心裏說話:“說得倒是很確切,看那史冰心,應該就是原來的革命女學生,可現在,卻為了利益和進身而混跡江湖,莫不是說的就是她自己!”
小貓一怔,狐疑地道:“你說……史冰心?你認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