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生就有點不甘地瞥了兆學疚一眼,他的確很聰明。
兆學疚喜道:“輕功!用輕功飛出去!”
柳生很高興又可以鄙夷他了:“飛?連我都不能,你以為真有人能?”
一心老實地承認:“我學的是拳腳功夫,騰跳還算過得,輕功是差了些兒。”
小榕樹衝柳生卻冷笑:“你道你最厲害,不記得這伏摳兒逼急時也從火裏煙裏的閣樓淩空跳下來,沒傷沒破?他隻是沒你愛現兒!不然撇了他,你跟我比比?”
柳生便不敢接口,小榕樹又“哼”了一聲,道:“輕功!這伏摳兒隻是練得比旁人紮實些兒,一看就是被老爹打小綁著大沙袋練跑跳練出來的,輕盈不夠,但絕對硬實,耐打耐跌,負重若輕,往下摔跳可以,往上,也就比蛤蟆好點兒吧!想飛,你不如等死了做鬼飄出去!”
兆學疚隻是偷笑,笑得一下,心裏又沉重起來,小榕樹一眼橫過來,遷怒,然而蠻橫下不無軟弱,兆學疚心裏跟著一軟,恨不得如何如何,然而,他什麼也不能,他們都隻等著這個結果。
這時那人影被一條豎起的杠子狠狠一打,又掠起幡影無數,待看得清時,就見那人影竟直直地向窗子這邊摔了過來——這一杠子打得實!摔過來,貼得如地圖相似,忍著疼,倒得了點便宜——他貼手貼腳地巴住,就如同壁虎相似,好半晌,他定得身穩,出一口氣兒,一抬頭照麵間,幾個人都幾乎要失聲,伏翼幾欲失手!岌岌可危地打滑得幾下,才又巴住——兆學疚竟是最快反應過來的那一個,身子探出去,伸手就去夠伏翼,他道:“來,我拉你上來!”
這一瞬,誰都眼巴巴的,沉默,然而緊張。月色朦朧晦澀,金風漸漸逼人,吹動鬼魅一般的背景,如同他最怕的夢魘裏的鬱綠色深淵。伏翼就如同被逼到絕境的人,雙手扒在窗陵下,指節因用力過猛而發白,額上有汗淋漓,身子卻不勝奇寒地戰抖,他曆來膽小躲事兒……小眼兒裏朦朧地熠著飛蛾類的螢光,又可憐巴巴地看過來……你能感覺到他的掙紮:他正燃起自己的勇氣,要走完最後的路程,也或許,他正努力澆熄自己的勇氣。兆學疚熱騰騰地直視著他,又盡力垂下手去夠他,恨不得多替他出一把兒力,隻是不能替他走決這一步……然而伏翼隻是一副目瞪口呆傷心痛苦的樣子,他不由得感到悲哀,有一種無可奈何的想法,還混雜著哥哥看見弟弟闖禍而又愛莫能助時的一種溫和而深沉的憐憫——從沒有一刻兒,他確定伏翼就是自己骨肉相連的兄弟,因為這一刻兒,他才切實地分到了那骨肉撕扯的疼痛。
伏翼怔怔的,抬頭看著兆學疚,幾乎要哭了出來,兩手交接的那一瞬間,伏翼果然還是忽然鬆了手,簸箕般的大手盡力在牆上一按,竟然摒出了磚沫兒——他借力往外掙命兒一跳,身子沉重地打在一個杠子上,當下吃痛悶哼一聲,又摔到另一條杠子上……如是再三,竟然挨著摔打的痛,幾個起落,漸漸借力摔飛到圍牆外頭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