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席話說得那三個都默然,唯有一心,十分振奮,當下提氣於頂,由那幾個大的擁護到門前一箭之地,立好馬步,認好地方——那門已燒得又紅又酥,餘火剝削……兆學疚抬頭以目示意,那三個大的隨即會意,當下以一心當頭,丁佼持左,柳生護右,伏翼躬於一心後上,兆學疚候於側旁,遲遲不見下令。十隻泛紅的眼睛齊齊盯著那扇門,任四下裏焰火繚亂,發焦身枯,全不在意,他們眼裏隻剩下那扇嚴嚴實實的門,生死門。
漸漸地,他們的喘息歸於一個節奏,胸臆間起伏一致,心跳聲彙集在一起,如鼓如雷,兆學疚手抬半空,嗓門盡啞,全力吼:“開啊——”
一心完全沒料到他們又有了暗號,而身周的那三個並不按先排的令行事,一個個舍生忘死,爭先占強。本來排位時自己還占了點先機,但臨陣時,自己除了快那糖二幾步,其餘的,丁佼的右肩側、柳生的左肩側、伏翼搶在自己之上的當頭一撞,皆比他先受力。
崩天一響,焰火滾起於塵埃裏,門兒轟然洞開。五人踏著碎磚餘火,餘勢直抵出幾米開外,才收住了勢。驀然開了眼,但見月華溶溶如水鋪滿天地,金風漸漸——儼然一扇獄門兩重天。
他們各各靠定巷牆根兒,虛乏地等顫勁兒過去。丁佼檢點人數,又摸了摸一心的腦袋,確定好歹,一心咧嘴一笑,蠢蠢欲動。丁佼一看,卻又是那兆學疚在作怪——他不歇息,卻隻管在那倒下來的磚頭裏掏摸搗鼓。
一心隻當是闖關遊戲,根本不知凶險所在,因此很快恢複了淘勁兒,摸摸腦袋,又去把他們一個個捏肩按頭,比較著,計較著——“你們搶我功勞,本是我一個人的功果,倒變成了五個人的。”
兆學疚壓著煙熏臉,拎了塊磚過來,道:“是六個人。”
磚頭扔到腳下,是塊不熏不染的整磚兒。
兆學疚輕輕地道:“是老大,他料到我會回去,他心裏恨得我死……設下好毒的密室殺局。”他也許是真傷心了,有些哽咽,一心眼光光地,有些發瓷。
“後來,你們一個個跟了來,心懷鬼胎,隻在裏麵,又打又殺,也不防他在外麵也做了手腳了。論江湖規矩,我們確實都當死,蔫兒土匪,都有嫌疑,最要緊的,我們都覺著自己能,欺負他小,其實沒人敬他是老大,一個個私底下都有自己的計較。”兆學疚苦笑著,那點子傷心就釋然成了理解,而後驚悚,也有些向往的讚賞:“不狠煞這一次,輕視他的才不敢了,怪我們都忘了,其實他有本事整窩兒弄死我們全夥兒,連影兒都可以不留。戴門子又教過他,慈不掌兵,義不掌財。”
他們沒有思考的餘力,又或許他們不能似這糖二這般坦蕩,一時間就有筋節也隻在自個兒肚裏計較,輕易出不了口。兆學疚就不等他們了,徑自伸手招過一心:“一心,老大舍不得你,我賭的就是這個,才留你跟我們同生共死,你肯時,我們就贏了。他在外圍拆了一磚,我們才能一舉成功。”
一心“嗬嗬”笑,反正對他而言,這還是個遊戲,就複雜些也一樣。
兆學疚攬了一心走,伏翼驚了,連忙拔步起來:“哥?”
丁佼微微一笑,心裏有些兒定數,也起身跟上。
柳生就有些猶豫,兆學疚遙遙而笑,喉嚨依然暗啞,聲音已恢複了開朗:“走吧!你自己救活的人,你就不忍再打死他,長蟲總夠歹毒,它也吞不下自己的蛋。”
於是柳生也就跟著走了,伏翼那呆滯拖遝的神氣又回複了,在後麵畏縮著慌:“去哪裏?”
一心朗月一樣爽脆的童音遙遙笑他:“回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