兆學疚靜頓了頓,忽然一字一頓地道:“……然而,蘭町,我想說,這功過也好,成敗也好,最大的奧秘,就在於時間。立憲維新,隻在那個末代皇朝的時代有著進步的意義,它是上一輩人的奮鬥理想,而在那個陳舊腐敗的封閉格局裏,人們隻能看到那麼遠、探到那麼一條比較先進的路……而後,那立憲王朝已遠非這大翻覆的時代所能容納,路由前輩們探到那裏,剩下的,該由我們來接力,我們生在內外交困、日新月異的殘酷年代,我們不想繼續落後挨打,勢必就不能拖著這沉重的、壓迫人的王朝製度與人競跑,它的落後和陳舊隻能把這個時代的精神拉垮、拖死,把中國重又拉入萬劫不複之地!然而,立憲維新,即使思想已經陳舊,精神卻能長存。所以,我肯定、讚美的,隻是變法維新的行動,和其中湧現的英雄人物和動人精神,而不是那個封建腐朽的清王朝,或者是任何一個企圖複辟的反動封建王朝。”
兆學疚一時不察,蘭町唇邊的笑容就如同秋風中的黃葉,曼妙而衰微……
“……人生如浪麼?”
兆學疚就有些泄氣,話已隨興轉到了眼前——“可不是?前浪死,後浪繼……眼看我們都不濟事了,三不管裏還藏著兩張王牌,不肯挪窩呢!”
蘭町也許是疲倦了,談興寥落,神態也單薄了好些,聞言長睫輕輕一跳,兆學疚嘟囔著抱怨:“烏鴉和烏嫂,蘭町你熟麼?”
蘭町緩緩搖頭,道:“我以為……三不管從不挪窩的,原是烏嫂和戴門子,這兩大靈魂女人。戴門子固然有些……戀窩得古怪,連妝園都不出。而烏嫂,行動範圍尚在三不管,有人說,她是懦弱膽小,也有人說,她是生性冷淡。”
兆學疚就笑道:“倒又成了迎春和惜春了。”
……
遙遠的天邊,已是月隱星現,青煙與晨霧混為一片混沌的慘淡……月夜就如煙霧,已經消淡隱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