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中龍一一麵後退,一麵冷冷地盯著蘭酊冷笑,退到門口,仍是一個鞠躬,帶著手下出去了。曹景難得慌亂地支吾著,卻見蘭町安慰地微笑,於是心裏一鬆,一邊關門一邊也退著出去了。
——那書案上,用來臨摹的字樣果然已經空空如也,蘭町就由衷地笑了。
門一合上,蘭酊隨即靠在門上,狠狠地閉了閉眼,沒有淚,卻是滿臉倦容。冷不丁兆學疚一下子從裏拉開門就竄了出來,蘭酊睜眼,簡單地道:“別嚷嚷!”
兆學疚連眼睛都紅了,道:“那混蛋在汙蔑你!”
蘭酊悠然道:“他知道是你,可他的目標不是你,所以才逼我。”
兆學疚道:“我不明白。”
蘭酊笑,笑容裏盡是對孩子似的寬容和溫和,她道:“現在所有人的眼睛都盯在仿龍尊上,田中龍一當然也不例外,隻有你才拚命往外推。你推了,黃家二小姐競技招親,他得了自由身,才能進身一搏。”
兆學疚怒道:“這可惡的小日本!”
蘭酊坐下,道:“好了,理由雖然很糟糕,但結果總是好的。”
兆學疚愧疚中又帶了歡喜,當下納納地道:“可我對不起你,讓你白擔了個虛名。”
此言一出,蘭酊臉上飛紅,喝道:“你胡說什麼!”蘭酊自有股高貴和威嚴,一喝之下,兆學疚心虛氣短,也知道自己說錯話,當下連眼簾一發都紅了。蘭酊一看他這樣,又是好笑又是憐惜,便溫言笑道:“一發把自己當寶哥哥了,不過你這話倒點醒了我,此地非久留之地,你得轉移了。”
兆學疚抬頭看蘭酊,眼神裏全是單純的信賴,蘭酊心是下又一軟,神秘地笑道:“此時還不晚,你陪我去戲園子再看個夜場吧。”
兆學疚一怔之下,隨即明白過來,皺起臉道:“他?”
蘭酊好笑:“就是他。咱們幹脆來個崴稀泥吧!”
兆學疚有點傻眼,小心翼翼地道:“崴泥,應該就是棘手的意思吧?《詩經》‘園有棘,其實之食。’說的是帶刺的灌木,那上麵結出的果實可以吃。但是如果把帶刺兒的灌木握在手裏,那就要紮手了。所以,古人才把生活中遇到的麻煩事,說成是棘手。”
蘭酊強忍住沒有放聲大笑,隻一本正經地道:“是極,就是這個意思。羅羅缸明白嗎?張家借了李家的房子住著,李家又把張家的房子租了出去,租房子的把人家的房子賣了,賣了之後,又把錢借給了老劉家,老劉家拿人家賣房子的錢,跑了。一環套著一環,羅羅缸,打不清的官司。這事兒就是崴稀泥,手在一團稀泥中崴,越崴越不幹淨,到最後,崴了兩手泥,越洗越黏糊,沒法兒辦了。要的就是這個效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