費支書臨出門時又回頭對宏照說:“什麼時候我們爺兒倆喝幾杯?”
宏照立即應承:“好的,到時我來請你。”
費支書剛遠沒幾步,朱大江就進門了,黑著臉,問了一句話:“這是怎麼回事?”
宏照起初不解:“什麼怎麼回事?”
“你自己做的事你自己不曉得啊?”
“我做什麼了?”
邱鐵匠上來打岔:“親家公來了,剛好,弄個酒。”
老頭子一看到老邱,理也不理,雙手別後扭頭便走。
邱鐵匠罵道:“個老棺材!”走回屋裏,對女婿說:“老頭子脾氣壞,別理他,晚上我們喝酒。你等一下,我出去買熏燒。”
邱鐵匠剛出門,宏照就看到遠處出現了兩個熟悉的身影。
果然是茅玉堂和王成。
兩人向宏照道賀後分別落座,王成從黑皮包裏拿出三瓶“敦煌大曲”和一大包熟菜。宏照責怪道:“來就來吧,還帶什麼酒菜啊。”
邱鐵匠回來時,菜已經擺滿了一桌子。
酒桌上的邱鐵匠醉醺醺的了:“別看到我一天學沒上過,可我是有眼光的。《水滸》《全唐》我熟悉透了。我為什麼當初一眼就相中了宏照,因為他人好,他就是當年的宋公明啊,今後我這個老頭子要享他的福的。”宏照笑了,給老丈人續上酒。王成和玉堂一旁不住地點頭稱是。
喝了四五瓶酒,地上全是煙頭。桂香煮了一大鍋子綠豆粥,一人喝了一碗,連連稱好。宏照把二位送到村口時,夜已經深了,一輪小小的月亮掛在樹梢。
宏照做了鎮裏的幹部桂香格外歡喜,當晚百般溫存。
招商城分配給他的工作就是每年開春收房租,一年的房租已經收上來,他目前就沒事幹了。
招商城本來有個主任,有若幹勤雜人員。這麼多年來,沒朱宏照人家這麼過,有朱宏照人家總不能改變活法吧?
所以招商城的事根本用不著他過問,問了反而讓人家不高興。他的副主任就是掛名吃餉,除了吃飯喝酒,招商城一般不會呼叫給他配備的BP機。連續十幾天不到招商城,也沒有人管他。
閑得發慌就到小學校找茅玉堂打球,或者和王成喝茶喝酒,要不就騎個破自行車到處逛。經常不由自主就跑到招商城,大多數時間是沒有人的,因為這本來就是個沒聊的單位。
閑著也是閑著,宏照便把過去的功夫拾了起來。早練三九,夏練三伏。拳不離手,曲不離口,宏照相信肌肉練得像塊鐵,骨頭練得會說話。宏照還相信,不管什麼年月,練出點本事,到哪天都會有用場。
月半,到招商城拿工資。他在樓梯口看到了費春花,她一臉淡妝,站著一家化妝品店的櫃台裏麵。宏照正奇怪以前怎麼沒發現她,費春花叫他了:“朱宏照,上班啊?”
可能難得和費春花麵對麵說話,他有些慌亂:“嗯啦,你什麼時候來的?”
費春花笑道:“去年,去年我就在這兒做生意了,你眼界高……”
宏照掃了掃店裏的貨說:“你這個大班長也搞資產階級的東西了?”
費春花笑靨如花:“現在這個時候誰敢跟錢作對啊?”
宏照走近櫃台,用一種自己也說不清的語氣說:“你轉變得好快,關鍵家裏有個賺錢的好師傅啊。”
費春花臉有些紅:“別說不相幹的,明年子我找你幫忙,幫不幫?”
“我能幫你什麼?”宏照不解。
“你真傻假傻?租金啊,多少全在你嘴上說。”
宏照一摸頭,明白過來了,說:“那好說,到時隻要我說話還有用,一定幫你。”
費春花欣然道:“還是有同學好。”
樓梯轉彎處,宏照回了一下頭,費春花竟也仰頭看他,滿眼好似一池秋水。
宏照心裏輕輕地一顫,費春花還是那樣地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