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許,胡墨鳶早就明白,自己的前路注定便是一條背負著血海深仇的萬丈深淵。她陰鷙、複雜,從墳墓裏重生,仿佛是地獄裏爬出的惡鬼,懷揣著憤恨,那樣的痛苦和扭曲。她是人、是妖,還是隻是一具虛無縹緲的遊魂,有些事情,甚至連她自己都說不清楚。而蕭朗,他原本就是這樣一個簡單的男子,天真、單純,一如初晨的陽光,他也有他自己該走的路。他本就應該忘掉她的,本就應該,娶一個和他一樣,一個純潔的如同一張白紙的女孩,他們會一起生很多很多的孩子,一起過著簡單而快樂的生活。既然齊玄盈已經死了,那麼,蕭朗也早就該死心,早就該放棄了。
胡墨鳶頭也不回的向前走著,這一路,崎嶇難行,要割舍的實在是太多太多了。可是,她別無選擇,她也隻能這樣。因為,她知道,倘若自己回頭,就一定會看到那個低垂著頭,落寞的身影,而自己,根本就給不了那個身影,他想期許的未來、種種……
而此時,“站在齊玄盈”身後的蕭朗正喃喃自語著:“我何嚐不知道,自從你入宮的那一刻開始,你我便永遠不會再是以前的你我。自你入宮之後,我又何嚐不是夜夜輾轉難眠,擔心你吃得好不好,擔心你睡得好不好,擔心……皇上是否疼愛你。有些時候,我希望他不要愛你,不要理你,因為這樣,你就會永遠是我的了。可是,一個轉念,我卻又希望他能夠愛你一些,這樣,起碼你在這深宮之中,也還能過得快樂些。我就是在這樣矛盾的心境之中,熬過了沒有你的一日日。隻是,我一直不肯放手,並不是因為我不識時務,非要拉著你和我一起,而是,既然遲早要分離的話,如果做那個主動離開的,可能心痛得便會少一些。如果真的是這樣,那麼,我倒寧願讓你離我而去,寧願,讓你的痛苦少一些……”
蕭朗站在懸崖上極目望去,蝴蝶早就無影無蹤,隻有層層疊疊的霧氣籠罩著望不盡的山川。他明白,這個時候,自己是斷斷不能夠去追齊玄盈的,她說得沒錯,長痛不如短痛,到時候,也隻能傷人傷己罷了。
蕭朗不知道,自己該去哪裏。自己的母親早亡,家中隻有隻懂得打點生意的父親和大哥。而他們,也隻知道一味的讓自己放棄行醫的夢想,甚至,不惜每天雇那麼多人到醫館演戲,砸自己的場子。蕭朗忽然覺得,自己無處安身。心愛的女人嫁作他人為婦,而這個人還是當今的皇上。至於自己懸壺濟世的夢想,也被家人一次又一次的打壓……
世人皆說,蕭家富可敵國,手眼通天。可是,愛自己想愛的人,做自己想做的事,這般簡單的夢想,到了蕭家的二兒子這裏,怎麼就、就變得那麼難呢?
蕭朗頹然的坐在懸崖的山石上,出神的望著遠方,顯得有些失魂落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