裝飾華麗的宮殿裏,美人一身大紅色的宮裳,層層疊疊的綾綢無一不襯托出美人姣好的姿態。身後的宮婢欲言又止,一臉躊躇。她家娘娘是寵妃,不是皇後。眼下棄了好好的夜明珠不用,偏偏在宮殿裏點滿了紅燭。燈影搖曳中,對鏡梳妝的美人正小心翼翼地抿著唇紙,不知道的,還以為是洞房花燭。若是中宮那位知道了,豈不又是一樁犯了忌諱的麻煩事?
外麵忽然嘈亂起來,美人猶若未聞,對著銅鏡囅然一笑,當真是百媚眾生。宮婢看得有些癡了。也難怪陛下寵她,明明是大皇子的側妃也巴巴地搶來,甫一入宮便許了妃位,不到半年又封了三夫人之首的惠妃娘娘。一後之下,眾妃之上,寵妃之名,世人皆知。也難為那些言官諫官整日地抄著史書上的案例,甫一上朝,奏折就不要錢似的砸過來。
“娘娘,奴婢去看看發生什麼了?”宮婢在她似笑非笑的眼睛中回過神,低頭道。
“不用了…”話未說完,外麵就傳來皇帝身邊大總管的聲音:“娘娘,惠妃娘娘,陛下召您去清元殿…”
美人起身欲走,又回頭看了一眼。此刻這位惠妃娘娘正當寵,殿裏華飾精美絕倫,各種奇珍異寶讓人看著眼花繚亂。燭盞搖曳下,美人輕輕一笑。
要不了今晚,這座宮殿的主人,再也不是她。
清元殿此時很不太平。大皇子帶兵造反了,還能太平到哪裏去。
美人盈盈一拜,絲毫沒有驚慌,好像一切都在意料之中。
“哈,父皇,不知兒臣的這位美人,將您伺候的怎麼樣?”大皇子一身蟒袍朝服,語氣神情都是滿滿的戲謔。
皇帝麵無表情,隻有看向地上的惠妃,目光才溫柔了些。他輕輕抬手招了招,語氣舒緩耐心:“伊人,來。”
在大皇子府上,她被大皇子喚作美人;進了宮,被喚作娘娘。兜兜轉轉,如今竟隻有這位年紀足以當她父親的皇帝還記得她的閨名是伊人。蒹葭蒼蒼,白露為霜。所謂伊人,在水一方。
她乖巧地起身,一絲目光也沒有給大皇子。大紅宮裝的她,輕輕地走向皇帝,身旁一切不和諧的因素,她都置若罔聞。
“我知道你不由己的。”皇帝愛憐地摸了摸她的頭。隻有他們兩個知道,他寵她,並不是外人說道的那樣。隻因為她像極了他早逝的長女,他才恨不得將天下珍寶擺在她眼前。而這樣的寵,也是當作女兒的那樣疼愛。而她,卻是大皇子的人,大皇子派來迷惑他的人。
如今,她的使命終於完成了。她的心裏也鬆了一口氣。
“朕要你,親自殺了朕。”皇帝笑著看她,目光認真像在朝堂上的他。
伊人一怔,隨即落下兩行清淚。被強行塞在手裏的毒藥像一塊燙手的山芋,讓她止不住地顫抖。
“別哭。伊人,”皇帝依舊是笑,“朕隻是想死在你懷裏。”
“啪啪啪”大皇子拍掌而笑,“真是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風流…不對,牡丹是國花,你可配不上,那就罌粟花下死,做鬼也風流吧!”
皇帝笑而不語,握著她的手腕將毒藥往自己嘴裏送去。伊人顫抖著鮮紅的唇,一字一頓,“陛下,更深露重,望君珍重。”
“好。”
說完最後一個字,皇帝闔目躺下,嘴角帶著靨足的弧度。
大皇子有趣地看著,饒有興致地笑。
伊人此時才抬頭看了他一眼,也是笑。方才的淚漬已經幹了,她晃了晃還剩的半瓶毒藥,微微揚起下巴,小巧的瓷瓶口中流出液體,滑入紅色的唇瓣間。
總是一死,不如自行了斷。
她笑著閉眼。
……
周圍有些吵鬧,她有些不滿地皺眉,剛想睜眼,卻覺得右手手臂疼得厲害,不由地“嘶”了一聲。
“怎麼樣?醒了?”
眼前是個婦人,看上去也就三十多歲,見她醒來,後怕地拍著胸口,“歡歡,你可嚇死媽媽了!”
顧清歡忽覺得腦袋一陣地疼,亂七八糟的記憶接踵而來。一會是和皇帝同死的畫麵,一會是和朋友在影視城出事的畫麵,一會是大皇子諷刺她是妖妃時的似笑非笑,一會是導演誇她時女演員的忿恨不甘…她究竟是誰?名動京城的才女美人沈伊人,還是剛剛高中畢業的學生顧清歡?
“我…怎麼在這裏?”虛弱地開口,語氣有些顫抖。
“你還問我?”婦人話一出,淚就像開了閘的水龍頭,“好好的去影視城玩也就算了,導演看中你要你演你怎麼就答應了?媽跟你說過什麼?低調低調!你這張臉,要真的進了那個圈子,不得被吃的骨頭都不剩?”她頓了頓,繼續道:“你看看,是不是出事了?就因為搭戲的是趙信陽,就被羅娉婷下絆子了…你可是骨折了都!”
顧清歡垂眼想了一下,原來那個和她搭戲的男主角叫趙信陽,那個目光不善故意推到她的是羅娉婷。
“抱歉抱歉,真是意外…”一旁站了許久的男人終於尷尬地插口。“我們唐導也是見小姑娘長的精致又有靈氣,這才讓她一試…實在是抱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