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卷 謁金門 第105章 忙碌的一冬(1 / 2)

十一月到臘月,祥麟皇的身子一日比一日虛,便在人參之外尋起更烈性的補藥。

禦膳房首當其衝成了修羅場,各種新鮮宰殺的野獸,血液送去禦醫所,毛皮送去內務府,筋肉在廚房裏以各種方法炮製。

一碗碗冬季滋補用的熱性菜肴,流水一般地送進了未央宮,時常有因羊肉、鹿肉烤得好而晉級受封的禦廚,人人豔羨。

禦醫所上下的味道也跟著難聞起來,每天都彌漫著死亡的穢氣,還有腥臭之味,各種新鮮的血液在這裏處理入藥。

並無一人對此事提出質疑,反倒是多有些羨慕禦廚晉升的,加勁去找偏方怪方,製出新藥。

麟皇也對新藥很滿意,升了兩個禦醫的品階,又命禦醫所多尋新方,多做新藥。

逸飛以粗布蒙了口鼻,望著麵前濃稠的鹿血,心中明白,麟皇命不久矣。

他在祥麟宮中算是低品極禦醫,隻是打打下手,並不在製藥之事上沾手,這倒給了他絕好的機會,每每將原料藥力一絲不苟提得精純,交給其他禦醫使用。

他明白,但凡經典的成藥方子,總要經許多人手檢驗,甚至有些現今救急的常用之藥,都是昔日付出人命代價,才漸漸定了性。醫術並不是靠聖旨令下,強製做新藥就能突飛猛進的,而麟皇催逼甚緊,下麵也隻好照做。

想他自己為雪瑤求方之時,百般診斷,慎重加藥,隻因配伍一點點劑量拿不準,就要去翻遍典籍,尋找更多佐證,常常與師傅、同僚、太醫學生們反複商討。

鄭大夫為均懿去毒之時更是艱辛,長期在孤立無援的境地,數次對自己醫術懷疑,每一步都如履薄冰,每次有新想法都坐立不安,苦思冥想。

即便慎之又慎,鄭大夫許多年才拔除均懿之毒,逸飛還未有解除雪瑤心疾的法子。

病去如抽絲。

不止是說病人痊愈需要綿延痛苦,醫者想要找到去病之法,也必然如抽絲一般進展緩慢,多有在一種病例上投入幾代祖孫心血卻未成者,仍無怨無悔。

而現在麟皇已經著急到什麼藥都敢吃,什麼肉都敢入口,難免有相生相克的,將他體內經脈之氣混雜如一團亂麻。

或許等到賀翎來使見到麟皇時,便能一眼明白祥麟的局勢。

也不枉他來這一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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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祥麟,逸飛沒有宮外的住處,便和另外一位同僚將禦醫所中一間值夜的房間共用了住著。

麟皇之事已不足為慮,他也心境平和起來,不過多關注此事,好將自己離析出去,以免將來無望脫身。

他品級稍低,倒是有許多走動的機會。以他與人交際之能,怎是一般青年可比,又兼揚宇常常給他帶些財物來“討解藥”,令他很快就在宮中交上許多小內監與外宮低級小官,做事倒也方便。

長夜無事時,他想到打發時光。靜下心來,先想到的是畫幅圖畫。

在這天寒地凍的住處,可能有人會想起雪山上的金雕,有人會想起展翅起舞的白鶴,可逸飛思念的,卻是在溫暖的南方悠閑踱步的孔雀。

也許是頸中孔雀墜知道兩地相思,與逸飛心意漸通,一幅孔雀圖漸漸在心中落成,隻差揮灑在紙麵上。

逸飛的交遊在此時倒不浪費,十月初時,他去宮中的畫院討了紙筆和顏色,閉門慢慢地描繪。

他從前沒有畫過這樣精細的畫作。現今更漏凍結,雪落螢窗,寂靜的黑暗包圍之中倒是令人沉靜。

心中回想著往事,手中揮毫,一天一天,一層一層,直將那綠孔雀畫得毫毛畢現,璀璨生光。

及至畫成,時間已到臘月,畫院的人看了都紛紛誇讚,說是精細傳神,翎毛如生,直想要了去。逸飛一一拒絕,托了畫院的同僚將此畫裱為立軸,掛在了鬥室之中。

等到立軸裱好,差不多也到了年關。

逸飛掛起立軸,望著這隻花間望月的孔雀,癡癡地守了除夕夜一整晚。

禦醫所其他同僚都笑道:“這孩子莫不是畫久了,要鑽進自己畫中去了?”他也隻是笑笑,充耳不聞。

距幼時新年相識,已是如穿梭一般過了十一年。

十一年的點滴事,一個除夕又怎麼回想得完?

事到如今,方才曉得別離之苦,思鄉之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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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雀皇城的十一月,朝野上下都十足奔忙。

寒冷的天氣,絲毫掩蓋不住官員們和宗親們臉上的笑意。

翎皇均懿順利生育,產下一位秀美健壯的女兒,定名“元綺”。禮部隨即開始擬定鵲禦君公孫裕傑的封後大典。

公孫家以三位皇後皆出此門的殊榮,著實得意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