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它鄉鎮,如發現不法之徒,一律依法剗除,散會。”
眾官員一吐舌頭,便都鴉雀無聲地走出了會堂。
在來白洋縣的路上,楊公鶴曾向姚奉儒明確表示過自己的職權取向,剛才他和黎隼一樣,也是有一耳無一耳地聽著這位新知事那套慷慨激昂的就職陳詞,沒想到他話鋒突轉,一下就把他這個縣佐圈定在了教化這塊寡淡無味之地。等他醒過悶來,被訓蒙了的局科長鎮鄉長們都已慌張起身,狗夾尾巴似的離開了會議廳。楊公鶴看了一眼黎隼,黎隼無奈地一攤雙手,便馬上轉向姚奉儒說道:“姚知事就任伊始,要辦的大事要事一定非常之多,公務肯定繁忙。譚大人所矚事項,黎某業已完成。此地距離督軍府不遠,趁時光尚早,還請姚知事為黎莫備上一匹快馬,黎某可在黃昏前即可趕到保定城,第二日就可乘火車返回天津。”
其實姚奉儒對黎隼並看不太入眼,這幾天他們一路走來,也沒有深交過幾句,見黎隼想回去,便客套道:“這麼著急就要起駕回津?哎喲,忘了黎科長是譚道尹跟前的大紅人,道尹公署裏肯定也有好多要緊的大事離不開黎科長處理。姚某謝謝黎科長這舟車勞頓的一路奉陪,等譚道尹到白洋縣視察時,黎科長一定同往,到時姚某一定傾盡我這個地主之誼。總務科長,備三匹快馬,差兩名得力警員,護送黎科長去保定。”
送走了黎隼,姚奉儒想找楊公鶴解釋為何要他主抓教化一事,不料他人卻沒了蹤影。正巧行政科管卷室的一承辦員抱著一遝卷案過來,姚奉儒便差他在縣公署大院去找尋。滿廨署尋了一個遍,結果就是沒有找著楊公鶴。姚奉儒遂來到縣行政公署的知事辦公室,翻閱起白洋縣上任縣首交割過來的戶口錢糧刑名等項的卷宗和籍冊。
城府深機械亦深的楊公鶴滿臉慍色地快步走出縣公署大門,看見不遠處車馬蜂聚人聲嘵嘵,便將心中的憤懣壓了壓,閑步湊了過去。原來是甫社儉和那幾十個局科長鎮鄉長,他們正在你推我讓地虛套著什麼。甫社儉說:“夏局長、郭局長,要說撈錢容易,就屬你們警察局和專賣局最實惠。別爭了,也別推托了,今個宴請關爺的酒席錢你倆就包了吧。其他的人也不能白吃白喝白撈人情,每人這個數,算是給關大人的程儀。”
於是眾人紛紛解囊,掏出一張張的銀元票,湊到了甫社儉的手中。
聽口音,楊公鶴知道眼前這些人除了甫社儉,都是一色的本地人。以後要是想在此地站穩腳跟,不跟這些本地胥吏們搞好關係,恐怕是什麼事情也辦不成的。看見甫社儉正清點著銀元票,他不失時機地咳嗽了一聲,說道:“各位同僚,楊某初來乍到,有什麼好事由請不要忘了我這一份。”楊公鶴掏出昨晚黎隼分給的那張銀元票虛讓著。
甫社儉被突然闖進來的這個異類給驚了一嚇,他慌忙將一遝銀元票塞進口袋,推辭道:“哎喲,敢情是新到任的副縣大人啊。這種迎來送往,隻要有您的參與,我們就巴不得,哪能再讓你掏份子。”因為已經有了昨晚酒場上一番觥籌交錯的鋪墊,好酒的楊甫二人自然也熟絡了幾分。甫社儉把楊公鶴握著錢的手送回他的口袋,略顯擔心地說:“剛才在你們就職的會上,姚知事已經明令不準官員再……”甫社儉半握起右拳,做了個端酒杯喝酒的動作。
楊公鶴嘴角一撇,伸手握住對方的手,不值一哂道:“姚奉儒,就他,我能做得了他一大半的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