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三十七章(官場蹭蹬小說)處逆境有教無類(2 / 2)

當說書人把正史版的三國人物原封不動地搬上來的時候,裏麵居然沒有了劉關張桃園三結義,沒有了三英戰呂布,更沒有溫酒斬華雄過五關斬六將。姚先生講的這個三國怎麼跟戲文上的不一樣啊?聽眾們私底下開始議論起來。

這天晚上,突然有人提議,讓說書先生講講喝斷長板橋、草船借箭借東風、單刀赴會、空城計這些最為耀人眼目震人心性的情節。沒想到姚奉儒卻說:“那是小說家言,是憑空杜撰,杜撰就是胡編亂造。”接著姚奉儒就左一個陳壽右一個裴鬆之的開始引經論典,一一糾正起這些虛構的故事。最後他總結拍板道:“張飛喝斷長板橋、關雲長單刀赴會、諸葛亮草船借箭借東風三氣周瑜空城計,都是羅貫中子虛烏有瞎編出來的。”

姓姚的怎麼能說諸葛亮草船借箭關雲長單刀赴會是瞎編的呢?聽眾心裏很是不舒坦,也很氣憤。先秦的人物他們可以不懂,但是三國裏的人物他們是個ding個的都能煽呼上幾句的。有兩個叫真的三國迷實在憋不住了,呼的一下站了出來,他倆很不友好地打斷了口若懸河的講書人,雞一嘴鴨一句地說著來自戲文上的證據,臉紅脖子粗地跟說書先生抬起杠來。常言道秀才遇見兵有理說不清,這方鑿圓枘的貢生遇上這些橫豎不通的犯人們,也是被氣得腦袋瓜子直嗡嗡。麵對著這群隻相信戲文傳說的莽撞漢子們,氣得姚奉儒拽文道:“子曰:唯上智與下愚所不移也。”

聽眾們猜測,姚奉儒說的是一句貶損他們的話,可他放的是字屁,究竟是他媽的什麼意思,他們誰也弄不清。這幫男人們隻能是幹瞪著眼睛,空張著嘴巴一句話也回不上去。

當姚奉儒講到關羽兵敗麥城,詐降東吳,結果被窩窩囊囊地殺掉的時候,禿瓢兒再也忍不住壓在他心底的那腔怒火了。在這個牢房裏,他就處在老二的這個位置上,和關雲長相仿佛,因此他最崇拜的就是關二爺。他心目中的關二爺那是臥蠶眉、丹鳳眼、kua下赤兔馬、手中偃月刀、一身綠戰袍,是一個相貌堂堂、威風八麵的紅臉漢子!姓姚的這家夥居然把關二爺說成了這麼個屌慫樣兒,姥姥!他上去一拳,一下就把姚奉儒搗了個仰八叉。姚奉儒心中也是很窩火,明明他講的這些是最接近三國史實的,可是這些一肚子青屎的家夥們竟然就這麼相信小說戲文上編造出來的東西,他吼道:“君子動口不動手,小人動手不動口。你們就是朽木不可雕也,糞土之牆不可汙也。一群榆木疙瘩死碌碡!”

姚奉儒的這番話就像一根捅掉了馬蜂窩的竹竿子,他的話音還未落,這些朽木糞土榆木疙瘩們呼啦一下子就圍住了姚奉儒。他們氣憤地舉起拳頭,向著這位褻瀆了他們心中武聖又不識好歹的家夥毫不客氣地擂了起來。這就是罪犯們的一個毛病,自己人說自己人怎麼怎麼不好、怎麼怎麼不是東西,那是一點關係都沒有,一旦別人對他們說個甭字,那後果將是不堪設想的。

這幾天,每當看見弟兄們眾星捧月般地圍著姚奉儒的時候,長毛僧心裏就開始不舒服。他覺得姚奉儒身上開始奓刺兒,他受到的弟兄們的追捧幾乎就要超過自己了,照這樣下去,他老大的位置可就岌岌可危啦。還有一個奇怪的現象,就是他發現獄吏們從未真正地刁難過姚奉儒,也沒有向他要過錢要過物。這家夥到底是什麼來頭?在這所監獄裏,長毛僧也算是老河底子級別的犯人,監獄裏那些見不得人的勾當他比誰都門清,但是他就是猜不透姓姚的身上所特有的這股子古怪奧秘勁兒。要不是看著姓姚的文質彬彬的,肚子裏有些墨水,晚上又能給弟兄們甩著膀子說書解悶,他早就想跟他盤盤道,拉橫車使絆子了。弟兄們的拳頭巴掌還在此起彼伏地繼續著。長毛僧依舊一抹搭眼皮,自笑道:“雖然都是在一個水坑裏遊,青蛙和蛤蟆是永遠尿不到一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