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先存著吧,等我有空再來。”楊公鶴回答時,他的腿已經邁出了大門檻。
門外邊黑影裏站著一個男人,他迎著楊公鶴走過來,問道:“是楊先生嘛?”
楊公鶴疑惑地點了頭。
“我是黎科長留下伺候楊先生的。看您這麼著急,是不是有什麼要緊的事情需要辦理?”
“我要回趟道尹公署,立刻。”
“哎喲,汽車載著黎科長先回公署了。這兒還有一輛馬車,如果楊先生您不嫌棄,那您就請上馬車。”那人伸手向楊公鶴示意著門左停靠著的一輛黑棚子馬車。楊公鶴光顧專心琢磨公署裏到底出了什麼要命的大事,他連想都沒想,就隨著那個人上了那輛黑棚馬車。車把式揮鞭喝駕,套馬轅馬仰頭甩尾翻蹄尥掌,一路狂奔,片刻就消失在了黑夜之中。
呱嗒呱嗒的馬蹄子聲響徹在了闃無一人的街道上。楊公鶴看了看坐在對麵的這個男人。那人拉了拉頭ding上的禮帽,寬大的帽簷遮住了他的大半個臉。
楊公鶴開口問道:“這位兄弟,聽你的口音不像是天津人呀?”
“楊先生的耳力真好,我是直隸省白洋縣人。”
“哎喲,直隸省白洋縣人……”自己馬上就是管理這個縣域的父母官了,在這裏竟然碰上了讓他既陌生又向往的那個地方的人,楊公鶴興奮起來。他不無關心地問道:“兄弟在道尹公署謀何高差呀?”
“嗨,一般科員,湊合著瞎混唄。”
“看你正值青壯年,也不像是那窩窩囊囊的主兒,有沒有興趣跟我回一趟老家呀?”
那人黑虎著一雙瞘眼問道:“回老家?誰的老家?我的還是你的?”
“當然是你的老家了。我馬上就要到你們那裏,去當你們的父母官啦。” 楊公鶴得意洋洋地說著。
突然馬車顛簸起來,顛得楊公鶴差點趴在了車廂裏。他抓著車幫氣憤地問道:“這道怎麼這麼難走啊?來的時候還是四平八穩的,一點兒也不顛,怎麼這回去倒像是在土路上跑呀?再說也用不了這麼長的時間啊?”
那人伸出雙手,重使勁按住了楊公鶴的肩頭,回道:“您剛才坐的是汽車,咱這是馬車,稍安勿躁。”
馬車繼續狂奔著,就這樣約略跑了半個時辰,前麵車把式“籲”了一聲,喝住了飛奔的兩匹大馬。隻聽車把式喊道:“弟兄們,掌座的給咱們拉來的一頭膘肥體胖的大肥豬,快出來接秧子。”那人一挑車後布簾,衝著楊公鶴說道:“知事大人,咱們到家了,是你高抬貴腿自己個下車呀,還是請我的弟兄們來幫你的忙?”
楊公鶴隔著挑開的布簾一看車外,四周黑漆漆的什麼也看不清。突然車子兩側慢慢地走過來好幾雙裹著綁腿的腳,順著那些腿腳往上看去,就見車把式領著四個端著快槍的壯漢圍住了黑棚馬車。楊公鶴此刻才意識到大事不好,壞了,這是遇上土匪了。他剛想伸手去掏腰間的手槍,就聽車上的那人突然喊道:“疙瘩劉,肥豬交給你們了。”楊公鶴隻覺得屁股蛋子被人重重地猛踹了一腳,自己就迷迷瞪瞪地滾下了車。
“哎呀,三馬大哥,你綁的這個肉票可真夠肥實的。弟兄們,豬蹄子扣、狗皮膏藥一塊伺候著。”
此時的楊公鶴正嘴啃著大地,他剛想翻身抵抗,一個大漢上來就反剪住了他的雙臂,同時揣在腰間的手槍也被人家掏去了。蹭蹭蹭一條麻繩在他的胳膊上是又纏有繞,一會兒就將他的手腕臂膀勒了個緊繃繃。又有一個人上來,揚手衝著他的大白臉啪啪兩下,兩張黏糊糊的膏藥就糊在了他的眼睛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