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媽媽,我餓得心裏發慌,一點氣力都沒有了。要不咱們先在這兒用點宵夜再去會客人,行嘛?”美人嚶然一聲,淒淒慘慘。
“不行,等我給你找著一個好的,你就是胡吃海塞一輩子,我也不管了。車夫,走吧,客人們已經等急了。”
前後兩個車夫拉起洋車,開始顛步起跑。
“先生,您的燒賣好了,剛出鍋的,可別燙著。”一小籠屜熱騰騰香氣撲鼻的燒賣放在了呆人的桌前。
姚奉儒騰地站起身,端起這屜燒賣,緊跑幾步就追趕上了後麵的那輛洋車。車裏坐著的仙女他終於看清了,仙女身著一襲水綠色密絲細腰長裙,看長相,也就十七八歲的樣子,正淚眼汪汪地兀自擺弄著一柄粉色小團扇。
姑娘也發現了追趕她車子的這個男人,她大睜著眸子開始驚恐起來。姚奉儒伸出一個手指,止住了啟齒想喊又不敢喊的姑娘,他邊跑邊把這燒賣籠屜往車裏送去。姑娘忽閃了兩下長睫毛,猶豫了一小會兒,便伸出了纖瘦的小手,穩穩地接住了小藤屜,同時她撅著小嘴兒衝著前方努了努,像是對這個陌生男人暗示著什麼。
“先生,飯錢還沒結哪,還有我的小籠屜……”身後傳來攤主焦急的催喊聲。
美麗女子撲哧一聲笑了。姚奉儒尷尬起來,失去了繼續跟跑的勇氣,他極不情願地收住了腳步,驚鴻一現的麗影頓時消失在了人頭攢動的街巷中。
姚奉儒轉身跑回,從褲兜裏摸出一塊大洋,啪地拍在了追趕上來的攤主手中。
“先生,用不了這麼多,我給你找零兒去。”攤主剛想回身找錢,姚奉儒製止道:“隻要你告訴我剛才那兩輛洋車的人是怎麼回事,餘下的零頭就甭找了。”
“那就謝謝先生啦。”攤主收起銀元,低聲說道:“剛才那婆子就是販賣瘦馬的人販子。瘦馬可不是真的馬喲,瘦馬是人,是一個個苗條消瘦的小美人,知道不?”
姚奉儒點頭說了聲知道,就急問道:“她、她們這是幹什麼去呀?”
“自然是去賣的了,賣給那些當了高官的顯貴、掙了大錢的富商做妾了。”
“那、那他們的出路也挺不錯的?”
“嗨,並不是所有的瘦馬都能如願以償地邁入富豪大家之門。那些被挑剩下的瘦馬可就慘了,她們不是被轉手賣進了煙花柳巷當窯姐,就是被賣到蠻荒的采寶之家,去當那炮製陰棗養陽的材料了。前麵這拐子六花街的揚幫妓館裏,就有不少的歌妓出自瘦馬之家。”
一聽說瘦馬是這樣的出路,姚奉儒不免替她們惋惜起來。
“那些有幸被官宦商賈們納為小妾的瘦馬,也並不見得就能過上衣食無憂的好日子。因為他們是瘦馬,在她們的主人眼裏,她們是馬不是女人。買下她們的那些男人,可以恣意地玩弄她們,作踐她們。到底吃了多少的苦,遭了多大的罪,隻有這些瘦馬們自己心裏清楚。倒是這些養瘦馬的人販子,盆滿缽滿地賺足了大把的銀子。”
一輛空座的洋車經過,姚奉儒伸手攔下,跨步上車,指引著車夫,向著那命運叵測的瘦馬遠去的方向追去。
前麵一個十字街口,車夫問朝哪邊走,姚奉儒也不知道何去何從。這時從右拐小巷中傳來了一位老漢的憤憤罵聲——
“剛出鍋的燒賣不吃,囫圇個的就喂了狗,把個狗兒燙得直擰脖子。燙死它你就樂了,敗家的玩意!”
姚奉儒恍然一醒,他右手往右邊一指,車夫一扭車把,拉著車子奔了過去。出了小巷,前麵一條中街橫亙於前。街麵上,旅館飯店的招牌閃閃爍爍連成一片,再次迷津的姚奉儒左顧右盼,不知往哪裏追趕。突然正對麵,一家半寓半館的門前,兩隻貓兒正在為地麵上的一個什麼吃食在打架。
姚奉儒扔下幾枚銅板,下車跑上前去觀看。見有更為強大的競爭者跑來,爭食的貓兒們丟下美味,東躲西藏起來。一隻膽兒壯的大黑貓隻跑了幾步遠就停住了,它歪著圓腦袋,瞪著圓眼睛,很不甘心地喵喵著它那從未品嚐過的佳肴。
看著一坨被撕扒爛了的糯米燒賣散亂在地上,姚奉儒的心裏砰砰砰跳得欣喜若狂。
每到一處岔路口,地麵上就會有一個指點迷津的糯米燒麥。就這麼十個小燒賣,這餓壞的姑娘還舍得扔下幾個,原來是在給追尋過來的人指引著方向,她就那麼肯定我會追趕過來?她是不是有什麼難言之求需要我的幫助?抑或是她真的傾心於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