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可可完全沒有想到,那個讓大伯二伯翻遍了家裏的大小櫃子,都沒找到的祖傳寶貝居然會落到自己手裏,而且竟是枚有些笨拙的玉鐲子。
玉鐲子起初拿在手裏,殷可可又驚又喜又怕。殷可可向來粗人一個,不像網紅係堂妹們活得那般精致細膩,從來衣能遮體即可,化妝全憑興致,懶起來連洗臉都省了。你把玉鐲子這種溫柔女兒才會仔細收藏的東西交給殷可可這樣的人,且不說三天後能被扔到哪個邊邊角角,就一轉身的功夫,她都能給你摔碎了。
奶奶知道可可的秉性,她坐在床上憂心忡忡,摸著玉鐲子的手來來回回,始終不肯離開那鐲子。殷可可以前聽家裏長輩提起過,說奶奶祖上是望族,嫁過來的時候帶了成堆的嫁妝,可惜建國前後那幾年寶貝差不多都散盡了。然而人都有私念,再多值錢的物件折騰沒了,最珍貴的東西還是會偷偷緊攥在手心裏的。家裏人都揣測奶奶一定藏了價值連城的寶貝。
可誰會想到,家族內傳得神乎其神的寶貝居然隻是奶奶平日就帶著的那枚玉鐲。這玉鐲子,殷可可原先就見過多次。玉鐲其實成色不佳,既不清亮如月光,又不深沉如碧潭,反倒是白的、綠的這裏一團那裏一簇的,看起來渾濁不堪。而且玉鐲的玉環相對一般玉鐲來說,要寬扁許多,這使得鐲子顯得笨拙極了。以人來形容,若說那冰種飄綠花的圓潤細玉鐲是溫柔害羞的未出閣姑娘,那殷可可手裏這鐲子大概就是個彪形大漢了。如這般成色不佳的鐲子多被人看作假貨,若擺在地攤上喊價超過十塊,人指不定還要罵你搶錢。
殷可可瞧了瞧,心想這算是什麼價值連城的寶貝,還不如小時候她從奶奶褥子底下翻出來的民國十年袁大頭銀元值錢呢。
算了算了,奶奶九十多歲了,也該是到糊塗的年紀了,她說是寶貝就算寶貝吧。
殷可可看出來奶奶很是舍不得玉鐲,想推脫說不要。可奶奶堅持要把玉鐲子套到殷可可手上,一把鼻涕一把眼淚念叨說前段時間老看見天上的雲彩一朵一朵來來回回飛快地跑,堅信自己大限將至,要提前交代好鐲子的事她才放心。
“我隻生了三個兒子,你大伯從政,二伯經商,這寶貝東西要是落在他們兩家,指不定會拿去幹嘛,還不是白白糟蹋了。我現在把這玉鐲交到你手裏,對你也沒有什麼別的要求,好好保管就是。隻是一條,千萬別對玉鐲動什麼歪心思,要不然會遭報應的。”
奶奶說得鄭重其事,殷可可也不敢再含糊。她注意到奶奶本還想說什麼,但最終隻是抿了抿嘴。殷可可隻能乖巧地任奶奶把她的手拉過去。
傳家寶的交接過程原本是極其嚴肅的。可奶奶沒有預想到向來貪吃好睡的殷可可一不小心體重就蹭蹭蹭得蹦過了一百二十斤,兩隻手現在也胖乎乎的,鐲子還沒帶進去就先讓大拇指卡住了,這下倒好,鐲子帶不進去不說還把手給卡住了。殷可可拚命擠啊轉啊手上都有一圈紅印了,也不見那鐲子或上或下一點點,就好像用強力膠水似的粘在那個位置了。這就尷尬了,眼看著來醫院送飯的二伯母就快到了,要讓她看見還不得鬧個天翻地覆。奶奶催促著殷可可趕緊把鐲子擠到手腕上。她急切地望著殷可可,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模樣。可這個鐲子似乎與殷可可的皮肉相衝,折騰了一刻鍾有餘,鐲子就是卡著腕節那塊死活不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