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浩在第一時間裏反應了過來,對著身後的隊伍猛喊了一句:“大家小心!”
等到所有的人反應過來,還是遲了一步,黑暗中,隻聽見一陣機簧聲響起,王浩暗自吃了一驚,本能的反應讓他身體向後,平躺在了馬背上。
幾乎就在同時,一陣箭鳴聲劃破了夜空,落如雨下,王浩隻覺得涼風,擦著臉頰‘嗖嗖‘而過,緊接著,身後,慘叫聲不絕於耳。
很快,四周又陷入了平靜,隻是眾人並沒有放鬆多久,隨著一聲聲機弩繃弛的聲響,所有人的神經,再次繃到了極點!
“天下兵馬都監楊複光在此!”黑暗裏,楊複光的聲音,仿佛一隻報明的大公雞,隻是這個時候,眾人哪裏還有笑意?
“慢!”林中又傳出一聲低喝,短暫的沉默後,一聲暴喝再次傳出。
“軍爺當真是我大唐將士?”
楊複光的確有些膽識,對方話音剛落,隻見那貨已經下了車攆,竟然麵無懼色,大步向前軍走了過來,對著樹林中一甩浮塵答道:“我乃楊複光是也,壯士請出來說話吧!”
又是一陣沉默過後,隻見林中一片嘩嘩聲,魚貫湧出了幾百人,隨著火把被點燃,周圍瞬間被照的雪亮。
領頭一個身高八尺的虯髯大漢,麵如鍋灰,牙白如雪,仿佛一尊鐵塔橫在那裏,目不轉睛的盯著楊複光看了半天,才重新將目光收回,狐疑道:“軍爺口聲說是朝廷中人,可有憑證?”
楊複光並不驚慌,冷笑幾聲,掀起衣服,從腰間解下了一塊木牌遞了過去。
那木牌,王浩曾經見過,和楊複光落在肉店的簡直一模一樣,隻是上麵多了幾個鍍金的蝌蚪文,看樣子,應該份量很重。
大漢隻是看了一眼,臉色已經大變,顫抖著手將木牌還給了楊複光,對著身後一招手,跪倒在了地上。
“末將翟從,參見大人!”
額,尼瑪!這是神馬情況?王浩看著趴在地上的黑大漢,瞬間淩亂了!
淩亂的不止王浩一個,一旁,楊複光更是一頭霧水,轉頭看看王浩,再低頭看看黑大漢,臉上,寫滿了疑問,愣了許久,才忙不迭的彎腰去扶。
“壯士快快請起!不知壯士哪裏人氏?又姓甚名誰?怎會在此落草為寇?……”
翟從一愣,隨即苦笑一聲,搖頭道:“大人誤會了,末將並非山賊,而是泗水關曹全晸的部下,隻因前年裏,我家將軍為黃賊所敗,我等故此到了這山裏……”
一提起曹全晸,楊複光已是一臉崇拜之情,完全不顧王浩等人的疑惑,一邊感歎著曹全晸如何忠勇,忍受著喪子之痛力抗黃巢軍,一邊感歎著世道不公,完了,早已是淚牛滿麵!
回憶的大門再次被打開,對麵,翟從等人也是一臉悲痛,幾百人竟然失聲痛哭了起來,讓王浩瞬間石化在了那裏。
哭罷,翟從又是鼻涕一把淚一把的向楊複光講述起了自己的逃亡經曆。
原來,那曹翊年少輕狂,中了林言的誘敵之計,壯烈犧牲,可憐曹全晸作為一關的守將,隻得忍受著喪子之痛,率領五千士兵與黃巢展開了肉搏戰,最終力戰而死。
泗水關一破,黃巢大軍長驅直入,作為當事人,翟從目睹了那場悲壯的戰鬥,在曹全晸的侄子曹存實帶領下,浴血奮戰,逃出了重圍。
戰敗後的天平軍,並沒有喪失鬥誌,眾將士一致決定,由曹全晸的二子曹翔擔任天平軍節度使,怎奈那曹翔生性優柔寡斷,再加上父兄接連慘死,多年的殘酷戰爭,早已讓他身心俱焚,最後一再推卻,竟然領著幾個家眷歸隱山林去了。
就這樣,曹存實,作為曹家唯一的後人,當仁不讓的接過了旗,自稱天平軍留後。
翟從,李簡,作為老軍,一直跟隨曹全晸南征北戰,在留後問題上,與曹存實發生了嚴重的分歧,一番理論後,翟從一怒之下,率領著一千多人與曹存實分道揚鑣。
此時,黃巢已經攻破潼關,兵臨長安城下,翟從和李簡並不是貪生怕死之輩,隻是一想到自己與黃巢兵力的懸殊,翟從竟感到有些無力回天。
就這樣,一腔熱血的翟從眼睜睜的看著黃巢攻破長安,然後登基,這些,成了翟從心中永遠的隱痛。
起初,翟從還相信,這個天下是有正義存在的,有好幾次,翟從想去投靠唐軍,哪怕做個無名小卒,但隻要能上陣殺敵,為國報效,翟從認為已經夠了。
可是很快,現實就將他擊的粉碎,各路唐軍,除了隔岸觀火,按兵不動,似乎並沒有真正要打的意思,就連高駢,也已經打道回府,忙著招兵買馬,擴充地盤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