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嬋仍是一身素藍色的袍子,薛嬋垂首問道,“不知大人喚我來。有何吩咐。”
裴玄貞正在低頭寫字,聽到薛嬋說話,忙將筆擱下。他抬頭看著她。柔聲問道,“薛主簿身子可好些了?按胡安的方子這一副吃完。該換方子了。”
薛嬋拱手道,“勞大人掛念。薛巒並無大礙。”
裴玄貞道,“過兩日。我讓胡安將藥抓了。我差人給你送到慈悲巷。”
薛嬋微笑垂首,並不多答。“謝大人。”
裴玄貞起身來到薛嬋身邊,道,“薛主簿可曾聽過郭家?”
薛嬋想起來薛忠給她說過。郭家的老爺郭元寶頗喜歡養那些個少年小廝。供自己消磨娛樂。不禁微微皺眉道,“略有耳聞。”
“他今日裏。丟了一個極為寵愛的養子。刑部把案子推了過來。大理寺乃天官貴職。這事情多上不了台麵。我們也不能不理。”裴玄貞看薛嬋一動不動的立著,頓了一頓道,“我有意讓薛主簿陪我去一趟郭府。我有話要問那郭元寶。薛主簿的字跡娟秀清楚。所有重要之處。希望薛主簿可略做記錄。”
此刻裴玄貞離薛嬋隻有一步之遙。薛嬋雖然低著頭。但卻可以看到裴玄貞漂亮的衣擺。
那衣擺上繡了淡雅的蘆草。落在布匹的紋理上。倒是有一些渾然天成的美感。
裴玄貞說完,良久不見薛嬋回應。隻見薛嬋正低頭望著自己的衣擺。傻傻的笑著。
薛嬋正看那蘆草出神。忽然看見那衣擺晃動著就離自己更近了一些。一個嗓音落在她的頭頂。
“薛主簿。可願意隨我走這一趟?”
薛嬋被那烏沉香氣撩的一個晃神,慌的後退一小步,“額。但憑大人吩咐。”
“好。如此薛主簿便可回去收拾一下。今天晚上。便與我去一趟郭府。”裴玄貞道。
“是。”薛嬋恭謹答道。
待到兩人點了卯。薛嬋便與裴玄貞一道出了大理寺。冬日裏天黑的早。郭府離的並不算近。裴玄貞不說坐轎子。薛嬋也不敢提。隻提了一盞羊角風燈。係了一件薄薄的披風。跟在裴玄貞身後一步距離。
天寒地凍。街上行人並不多。裴玄貞緩緩踱著步子。薛嬋跟的並不吃力。
夜色無聲。二人沉默同行。
天邊一彎銀月。清輝籠罩大地。有夜風吹動衣角和燈籠。從前方飄蕩過來淡淡的烏沉香。薛嬋覺得心裏軟軟的。
“薛主簿可曾有不能忘懷的人。”裴玄貞忽然開口問道。
薛嬋停下腳步。望著前麵的裴玄貞,他的背影他的墨發他身上淡淡的烏沉香。都在她的心口化成溫柔的水。
薛嬋心中一動,道,“有的。”
裴玄貞回頭望著薛嬋。素白的披風上繡了淡雅的蘭花。內裏藍色的衣袍若隱若現。手中描了祥雲的風燈微微晃動。那張清秀的臉上燈光明明滅滅。
“不知是何人。勞薛主簿掛念。”裴玄貞回過頭來。繼續向前緩緩走著。
薛嬋也在他的身後。小心的跟著。
“幼年時候。遇見過一個人。”薛嬋緩緩道。她的嗓音溫柔沉靜。在這安靜的夜色裏縹緲峰像是久遠的回憶。
隻這一句。薛嬋再不多說。她這一生的情愛。早就死在那一莊冤案裏。此生都不會再進一步。
裴玄貞也不問,隻負手走在薛嬋前麵半步。細微的腳步聲響在靜謐的夜裏。兩人都沉默無言,一起沿著細長的街道。緩緩向前走去。
大約又行了兩刻鍾,兩人來到一處大門前。
裴玄貞望著門頭上高懸的郭府二字,搖頭歎息,“不過是個府匾。怎地這般鋪張。”
薛嬋也去看那牌匾。燙金大字倒是一般的宅邸也常常有用。可在府匾上綴夜明珠。這郭府倒是第一家。
“哼。這賊人也是傻。擄走的那位小公子,怕是還沒這兩顆夜明珠金貴。”薛嬋看著那兩顆夜明珠。隻覺得晃眼。
“這兩顆夜明珠。是禦賜的。拿了除了好看。沒有一個當鋪票莊願意幫著對銀子。一文錢的用也不擋。”裴玄貞道。
薛嬋撇著嘴點了點頭。將手上的燈籠提了一提,問,“原來如此。大人。你去叫門。還是我去叫門。”
裴玄貞道,“薛主簿以為呢?”
薛嬋微微愣了一下,隨即提燈上前,剛剛抬手準備叩那門環。手卻被裴玄貞捉住,他的手掌大而溫熱。薛嬋一瞬間忘記動彈。
“薛主簿身子單薄。我來即可。”裴玄貞說著鬆開薛嬋的手。薛嬋卻自己舉著那隻手愣在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