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橋上卻立有一人。雲錦織絮的白色披風。一身同色錦字雲袍。隻那麼不動聲色的一立。便已將風流兩字盡顯。
薛嬋不禁暗自腹誹。今日朝廷明明給了休沐。怎麼做大人的一個個的都跑來當差。
裴玄貞聽到聲響。轉過頭來。將目光在二人之間來回打量。最終落在薛嬋肩頭的小包袱上。
“私奔?”
薛嬋一個趔趄,幾乎要摔倒。
丁夔卻搶先一步答道,“大人說笑了。我托策兒為薛主簿做了兩件新衣而已。”
裴玄貞微微一笑道,“丁兄仁義。怎的不見送袍子給我。”
薛嬋又覺得這話問的也是其妙。不禁上前一步道,“丁大人是不小心弄髒了我的袍子。所以才送袍子給我。”
裴玄貞神色忽然變得曖昧起來,“丁大人……弄髒了……薛主簿的袍子?”
薛嬋不懂他眼裏的曖昧與他口氣中熟悉的譏諷,接著道,“嗯。大人馬蹄疾。我來不及躲閃。近日裏雨雪兼行。被濺了泥濘。”
“哦。”裴玄貞又露出莫名其妙的笑容來,“原來如此。”
微微頓了一頓,接著道,“不知二位。此刻意欲何往?”
“難得晴日又無公務。我邀薛主簿去喝杯茶。大人若是得空。可以一起前來。”丁夔不急不緩的答道。
“如此甚好。”裴玄貞倒是不客氣。
薛嬋本就因著裴玄貞。一時有些不知所措。此刻聽聞裴玄貞也要去跟著喝茶。不禁起了猶豫之心。
又因為肩上尚且背著包袱。逃跑的念頭一起。就再也壓不住。隨即躊躇道,
“兩位大人。我忽的想起來還有一些典冊未收。就不打擾二位大人用茶了。薛巒這就回去整理。二位大人慢用。”
說完也不待二人反應過來。作了一揖提了袍子轉身便走。
此一刻橋上便隻剩裴玄貞與丁夔二人。
丁夔道,“大人還喝茶麼?”
裴玄貞斜眼看了丁夔一眼,道,“我也急著去找蘇策做兩身袍子去。就不喝了。”
說著便踱步下橋。自顧自的走遠了。
丁夔不禁失笑。望向薛嬋離去的方向。如果策兒所說屬實。那麼原因又是什麼呢。
丁夔微微歎息搖頭。向著大門處走去。
轉眼到了臘月底。年關將近。大理寺也忙著準備年典和臘祭。
這一日。薛嬋起了個大早。來到大理寺時。就見沈奉一抱著一摞摞的書卷紙帛。拍拍打打。
看到薛嬋過來。忙對著薛嬋擺手。
“薛主簿。快來。快來。”
沈奉一平日裏就熱絡跳脫。薛嬋隻覺得他分外的好相處。此刻見他歡喜。也跟著高興起來。
“沈兄來的倒早。”薛嬋說著也伸手去拍那摞舊卷。紙張泛潮。又布滿塵埃。
輕輕拍打下去。嗆得薛嬋不停的咳嗽起來。
“咳……咳……”
“欸。薛主簿站遠一點。這是庫房西南角那一摞。也不知為何。明明是癸巳蛇年的卷底。卻被壓著放在了最後麵。”
沈奉一一邊將那卷底輕輕抖開,一邊道,“喏。你看這幾張。已經被蟲子蠹了。改日還需重新抄寫一番才好。”
癸巳蛇年。
癸巳蛇年。
薛嬋忽的一驚。急忙伸手去抓那幾張紙。
沈奉一正一派悠閑的拿著那紙吹上麵的灰。猛地被薛嬋奪了過來。急忙說道,
“薛主簿小心。萬莫撕破了。”
一邊說著。一邊順勢往薛嬋手裏去遞那紙。
“薛主簿……你……你這是……?”沈奉一望著薛嬋滿臉的淚水。一時不知所措。
他平日裏頗為喜歡戲弄這個新來的同僚。但卻絕無惡意。
此一刻忽然見薛嬋哭得傷心。便不知如何是好。
薛嬋雙手捧著那幾張紙。眼淚像是斷線的珠子往下掉。
工整的蠅頭小楷。卻似一筆一劃都生出了彎刀利刃。重重的劃在薛嬋的心口上。
她的身體止不住的顫抖著。張開了嘴巴卻發不出任何聲音。
“啊――”
良久一聲痛苦的嘶喊夾帶著哭聲劃破天際。薛嬋隻覺得心口疼得厲害。眼前一黑便直直向後倒去。案卷紙張撒了一地。
沈奉一正欲上前來,就見人影一閃。已經有人將薛嬋接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