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六:幾奪天下複舊朝 第一百一十五章 冷漠無情都是吾(2 / 3)

莫湮想了想,“是衛禹,三天前衛禹就離開了大薑。”

“三天前?”三天前百裏撚和賽戩談起過南境之事,可他那時的語氣神情,顯然是不想要出手幫大薑。可他和自己甩過臉子之後,回去便讓衛禹回大薑,派遣兵馬平定南境。百裏撚不知道此時自己是何種心情,心裏堵得滿滿脹脹,眸子也垂了下來。

莫湮渾然不知,他道:“主上,南境的事不用再著急,想必不出多少日子便能平定。可是羌晥那邊傳來了消息,安插進大庶長柳竟府上的線人來報,說柳竟修書一封,讓羌晥王盡早回羌晥。他不放心羌晥王留在大薑。”

“他已經來了大半個月,可南境和西昭的地域劃分,卻還沒有談攏。”百裏撚說著眸子暗沉下來,其實他要是想要設計賽戩,能有好多手段,可是不知道為何,他卻不想要算計了。那種來來回回、用盡心力的算計,讓他十分心累,隻想要偷閑,隻想要不再涉及。

莫湮卻眸子一沉,他道:“王上,羌晥王要是快要離開大薑的話,那那事……”

百裏撚的臉色瞬間變了,他回頭掃了莫湮一眼,帶著些冷,“此事我還沒有想好,你別大意!”

“王上……”莫湮攥了攥手中的羽寒金劍,手指觸碰到劍柄上的紋路後,他咬牙開口,“王上,這可是最後一個機會,隻要抓住這個機會,就能完成舅父的遺願,王上就能重新掌管天下,成為天下之主。王上籌謀了九年,要在這時放棄麼?”

莫湮的臉色也並不好,雖說是勸百裏撚,可是話裏行間也是在勸自己。隻要抓住這次機會,九年籌謀,大薑的仇,薑環的遺願變成成真。

當年薑環死前說過:薑王室才是正統,他要百裏撚重新拿回天下,成為天下之主。

現在,北晏西昭南明皆王,天下便隻有羌晥與大薑。莫湮抬起頭看著百裏撚,聲音也有點顫抖,“王上,隻要殺了賽戩,羌晥必遭大創。羌晥雖國內安定,可是除了賽戩也沒有能擔起大任的人,賽戩若死,我們便能勝羌晥,得天下。”

“莫湮!”百裏撚的眼刀狠狠剜了一眼,不想要莫湮再說下去。

邀賽戩進大薑的時候,百裏撚確實動過不好的心思。隻要把賽戩控製在大薑,或者幹脆毒殺掉,以羌晥的情況,就算不會滅國,也會亂成一套。羌晥雖說有柳竟、許江、衛禹等赤膽忠臣,可有些人做臣子是聰明且絕佳的,卻不見得能帶領穩住一個國家。羌晥從踏進中原到如今,外能定沙場,內能震百官,他或許不如柳竟心細聰明,但卻能擔起君王的重擔。

若殺了賽戩,羌晥隻能退回蒼玉山。

而此時賽戩人就在大薑,隻要百裏撚想下手,就有得是機會,若他離開了,大薑便再也沒有壓製羌晥,稱霸天下的機會。

莫湮便是明白這些,才會和百裏撚開口,他垂下眸子,“屬下說得這些話,王上定是都知道。屬下沒有王上聰明,王上想必想得更為通透,也想得更仔細。屬下跟隨王上九年了,從鄴陵大火到如今,沒忘懷過舅父說得每一句話,誓死保衛薑氏後人,助薑王室天下一統。這便是屬下的信念,王上不是這樣的麼?為何遲疑呢?”

殺賽戩的計劃本就已經定了下來,這是這局棋盤的最後一子,隻要落下便可得天下。

可是從鄴陵之亂,到如今,一走一走走過來,終於走到了最後,其中心酸愁苦,也便隻有他們二人才懂。難道在最後一子上,便要遲疑了麼?

袖口裏修長的手攥了起來,百裏撚抿著嘴唇,良久才問,“這九年,你就沒有動搖過麼?”

莫湮一愣,沒想到百裏撚會如此問,他想了很久,沙啞的聲音說道:“動搖過。”

“你覺得這天下一定屬於薑王室麼?”百裏撚追問。

莫湮:“當然。這天下本就屬於薑王室,乃是薑王室的天下。要不是當年三諸侯國蓄意造反,現在王上還是天下之主,我與舅父還是王上的臣子。”

“那你為什麼動搖呢?”百裏撚看向莫湮,眼神並不是逼迫人的質問,而蒙上了一股子蒼涼、與看透一切心已死的漠然。

“我……”莫湮一時啞口無言,不知道如何回答百裏撚。

百裏撚緩緩抬起頭來,眼前全是一片灰蒙,“那你也像王叔一樣,覺得隻有正統才能得天下嗎?隻要薑王室才是正統麼?”

“我……我隻是一個臣子而已,沒、沒想過這些。”

“那作為臣子,你是否覺得我是一位好君主呢?是否是值得跟隨的君主呢?又是否能承載天下之主的位置呢?”

莫湮緩緩抬起頭,眼神複雜,“王上,你……”

“莫湮,”百裏撚突然一笑,眼中還帶著點淚光,“我從不覺得什麼王室一定是正統,天下需要的不是正統王室,而是讓天下太平的君王。而我從未讓天下太平過,和越戧公孫執越洆、甚至是宇文泱,並沒有兩樣。”

“王上,不是的!他們本就蓄意謀亂天下,您隻是拿回屬於你的東西而已,根他們本就不一樣!這天下本就是你的天下!”

莫湮有些著急,他第一次伸手拉住了百裏撚,攙扶著他,表情緊張。

百裏撚卻輕輕揮了下手,有些倦怠地坐在塌上,“你且下去吧,我累了,想要休息一下。”

莫湮張了張口,還想要說些什麼,可是百裏撚已經閉上了眼睛,他隻好道一聲“是”。給百裏撚蓋上了一件披風之後,離開了舒月閣。

躺在軟塌上的人,十分倦怠,他睜開了眼睛,眼神裏滿是空洞與茫然。

這一覺睡了很長時間,從下午申時一直睡到第二天的午時,睡了足足十個時辰。醒來的時候,外麵的天有些暗沉,百裏撚還以為是辰時,他沒想到自己睡了這麼久。披了衣服往門口走去,這才知道天色不走了,這陰沉得不是辰時日頭剛升起的昏暗,而是天要下雨的暗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