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湮!”衛禹卻叫住了側身離去的莫湮。
莫湮頓了頓,回過頭看向衛禹,“衛……衛將軍有什麼事麼?”
“沒事就……就不能叫你一聲麼?”
衛禹本來有一肚子刁鑽的話,可是瞧著莫湮這幅麵容,故意避開自己的模樣,反而有些說不出口。若他纏著自己,衛禹自然有話應對,可他躲著自己,衛禹還能說什麼呢。
“既然衛將軍沒事,那我便先離開了。”莫湮抱了抱拳,對衛禹十分敬重,敬重地像是個不熟悉的人。衛禹瞧著莫湮這個模樣,便滿心窩火。明明是他莫湮,對不住自己,明明是他大薑對不住羌晥,怎麼現在反倒像是自己對不住他了,上趕著說話還被疏遠。
衛禹氣不過,瞪了莫湮一眼,“莫湮你可真是鐵石心腸,本將軍……本將軍可是前來援助大薑,你就對我這種態度麼?”
莫湮頓了一下,對上衛禹的眸子,“那衛將軍想要我如何?”
“我……”我能讓你如何!
衛禹腹誹。莫湮從來就是這樣,從來不會說好話,說出來的話總能把人氣個半死。衛禹瞧著這人,恨不得把他拎過來暴揍一頓!衛禹當然沒有這麼做,許是百裏撚和莫湮做過太多損害羌晥的事情,衛禹從一開始的介意,到預感大薑和羌晥有一戰,再到百裏撚確實設計羌晥。這一樁樁事情下來,他反而沒有那麼生氣了,也許是氣著氣著,習慣下來,便沒有再那麼生氣。
“行了,我現在沒什麼事兒了。”衛禹懶得再搭理莫湮,轉頭便走,走了兩步又丟下一句。“今兒打掃完戰場,我會在王宮旁空地上犒勞兵將,吃得是我們草原的銬羊銬牛塊,你也過來吃一點兒吧。”
“明天一早,我便領兵回羌晥,算是最後再喝一頓,以羌晥和大薑的情形,還不知道以後如何。”衛禹補充一句,抬腳離去。
正如衛禹所言,即便這次賽戩派了兵馬援助大薑,可是各自心知肚明,大薑和羌晥已經不是從前,關係微妙,說能相安無事也便相安無事,可說起戰事也會立刻起戰事。賽戩怕是不會再信任百裏撚,而西昭滅後,羌晥已然是中原最為強盛之國,大薑根本無法與之匹敵。西昭一戰,羌晥保存了實力,而本就不適宜作戰的大薑,此番一戰,更難緩和。
莫湮瞧著衛禹離去的背影,長長歎了一口氣。他又何嚐不知此時大薑的處境呢?破鏡終難圓。
衛禹的約,莫湮赴了。
夜晚戌時,莫湮去了王宮北側,剛轉過彎,視線從牆壁便放出來,便瞧見了滿眼的火光。牆邊有一片不小的空地,空地上堆了起三四堆柴火,火光正旺盛,而衛禹就站在最中間,正舉著一大碗酒,與旁邊將士嬉笑拚酒。
莫湮出現的時候,衛禹正好轉過頭來,即刻便瞧見了他。衛禹臉上仿佛露出了一絲笑紋,他對著莫湮擺擺手,坐他旁邊的人識趣地讓開,把莫湮迎到衛禹旁邊。
莫湮從來沒有見過這樣的衛禹,總覺得他還是那個跟他比武,敗了就耍賴的臭小子,可是這臭小子如今也成了頂天立地的大將軍,不是剛剛進羌晥時,遇見的那個小侍衛。
“發什麼呆呢,是我酒不對你味麼?怎麼不喝?”衛禹靠近莫湮,笑著說道。旁邊人很嘈雜,都自顧自拚酒玩樂,沒人注意他們的話。
莫湮愣了一下,舉起不是何時塞到手裏的酒碗,仰頭就灌了進去。
“喝這麼著急幹什麼?”衛禹笑了一聲,又給莫湮滿上酒。
“衛禹,我很抱歉……”
莫湮突然開口。衛禹正倒著酒,撒了幾滴,他愣怔兩分後又舒展開,把酒給莫湮倒滿。“你抱歉什麼呢?說來聽聽。”衛禹故意問道,語氣中還夾雜著一絲俏皮。
“對不起所有。”莫湮贖罪一般,仰頭又把滿滿一碗酒灌了進去。
從頭到尾,對不起衛禹所有。不管是當初那一劍穿胸,還是後來多番隱瞞欺騙,他無意做負心人,可是卻做了樁樁負心事。
衛禹眼神複雜,可是卻也沒多言什麼,他端著手中的酒碗,往嘴邊湊了湊,可是還沒流進嘴裏,半路被莫湮截了去。莫湮將衛禹這碗酒,也仰頭灌進自己嘴裏。
莫湮:“這一次,我不會求你原諒,我也不值得你原諒。”
莫湮說完便不再理衛禹,坐在地上直抱著那酒壇灌酒,自暴自棄一般,衛禹拉也拉不住他,說什麼他都聽不進去,宛若沒了深知的酒鬼。衛禹無奈,隻能任他喝下去。
第二天東方泛起魚肚白的時候,莫湮已經離開,他昨夜喝了一夜,又抱著衛禹絮絮叨叨說了大半宿,他醉得太厲害,以至於衛禹根本聽不清他說得是什麼,隻聽懂了他不斷重複的“抱歉”二字。衛禹瞧著營帳裏還殘存的溫度,他有些失神。